这一年秋天,公孙黑终于把自己给作死了。
去年他迫使子产驱逐了公孙楚,然后强行与六卿要盟,又不停逼迫游氏和驷带。他连续犯下各种罪行却得不到惩罚,他就变得越来越嚣张跋扈。他在驷氏家族中的强大势力使他成为事实上的族长。大夫们对他的忍让又使他瞧不起卿士们;以至于他现在,他竟然妄图清除游吉以夺取他的卿位了。
但是游吉却与良宵不同:良宵是个品行堕落的万人恨;游吉却是勤于政事、深得国人喜爱的谦谦君子。杀良宵国人拍手称快,除游吉则会招来人神共愤。
公孙黑不是只会蛮干到底的恶棍,他打算通过设计阴谋给游吉罗织一些罪名,然后再以“法律和正义”的手段消灭他。
前面说过,游眅在出使晋国途中以非常丢人现眼的方式被杀,游眅的儿子游良因为和横死的老爸属于一路货色而被取消族长继承权。如此一来,游良就对游吉产生了巨大的憎恨。
公孙黑以无耻的谎言赫尔诱人的许诺把游良拉进来。他把毁灭游氏的最终目的深深埋藏在心底,对游良称自己与游吉只是存在私人恩怨,他许诺在除掉游吉后支持游良上位。但是游良看透了公孙黑的心思,他想要借助对方的力量除掉游吉后再干掉他。
结果这两个各怀心事的野心家就在暗中勾结到了一起。
六月中旬,游良向大司寇公孙段控告游吉,妄称他和一些占星家及江湖术士混在一起,妄图消灭所有政敌;造谣说游吉不但占卜郑简公的死期,而且占卜公子夏能不能成为新君。
这些罪名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是涉及到阴谋叛乱,公孙段也不得不把它当成大事予以立案调查。
表面上看起来,公孙黑与游氏成员势如水火,没有人认为他会和游良相互勾结,所以开始时大夫们并没有意识到里面会有公孙黑的影子。公孙段把案件上报给国君,大夫们在廷议后决定暂停游吉的职位,要求他接受调查。
游良的控告并非“空穴来风”。游吉平日里喜欢研究天文历法,所以他身边就聚集了一些有同样爱好的人;这本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如今成了游良控告他的原因。
公孙段是个喜欢拿鸡毛当令箭的人,于是他就把游吉被软禁在家中,又解除了他私人武装,使他失去了应有的保护;又把游吉的家臣、“占星家”和“江湖术士”拘押起来轮番审问。
后来又传出消息说,游吉通过公孙楚的关系请来了一个吴国巫师;巫师奉命给公孙黑下降头,诅咒他快些丧命。原来公孙黑的背伤虽然已经形成了一年,但是始终没有完全愈合,时常反复发作。因此居心不良的人又把这件事抖出来做文章了。
事件一旦和公孙黑扯上关系,大夫们就开始警觉起来——他们知道他一直想对游氏复仇,他一定会以此为借口兴风作浪,对游氏大打出手。
公孙黑见到时机已经成熟,他便集合起族甲,打着国仇家恨一起还报的旗号进攻游氏家族。如果他真的可以杀死游吉,那么他也许真的可以如愿以偿。但是正当他带领武装向游氏进发时,他的背伤又迸裂了,鲜血不断涌出,剧痛瞬间蔓延到了全身,痛得他几乎无法站立,甚至动也不敢动。随行的医生吓坏了,他说如果不马上进行处理,他就有生命危险,公孙黑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又带着队伍回家去了。
公孙黑的疯狂行动震惊朝野,卿士们在国家危难关头没有犹豫,立即作出紧急决定,宣布公孙黑为国家罪人。其中驷带的态度最为坚决,因为公孙黑的罪行会给家族带来毁灭性的灾难。为了和公孙黑划清界限,驷带头一个提出要将公孙黑绳之以法。看到驷带如此斩钉截铁,大家也就不再迟疑了,失去家族的支持,公孙黑就彻底垮掉了。
此时子产正在外地征收田税,没赶上参加会议。他接到报告后立即乘坐驿车、在一天一夜的时间里跑了三百里赶回新郑。子产首先对大夫们的决议表示赞同,但同时他请求大家给他一点时间,看在公子騑对国家做出巨大贡献的情面上,让公孙黑自行了断。
提议被通过了,子产带着司法官赶到公孙黑家中,此时的公孙黑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傲气威风。事实上他已经被解除武装软禁起来,府宅已被城市卫队包围起来;他的脸色惨白,满头虚汗,伤痛使得他不停地抽搐,说一句话都要忍耐半天。
子产向身旁的司法官点点头,司法官说道:“伯有之乱时正逢国家遭遇大事,所以一直没有追究你的罪行;而你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国家已经不堪忍受,必须要对你的进行惩罚了!
“你所犯的罪行之一,伯有是国君亲命的公室亚卿,你却擅自讨伐;罪行之二,与堂弟争夺内子,事不成竟然想要杀人夺妻;罪行之三,熏隧之盟你竟然矫取君位。这三样都是死罪,你还有什么可以辩解的?如果你不马上自尽,司寇大夫一到,你就死得一点尊严也没有了!”
直到这个时候公孙黑仍然厚颜无耻地不肯自杀,他艰难地向子产再拜稽首道:“我旧伤复发,死在朝夕之间。请您代我请求司寇大人,不要助天为虐了!”
子产摇摇头说道:“哪个人没有一死?你恶事做尽就是恶人,恶人不得善终是天命。我不助天难道还要助恶人吗?!我虽然憎恨你,但我们毕竟是同族兄弟,如果你还想保留一点颜面的话,就不要等待遭受斧钺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