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过,晋景公在两年前把郧公钟仪送回楚国,并请他转达希望与楚国结好的意愿。晋人的行动得到了楚人的积极回应。当年十二月,楚共王派太宰王子辰出使晋国,一来感谢晋侯释放钟仪,二来也表达了举行盟会的愿望。
王子辰离开晋国后,晋景公派大夫籴茷到楚国商谈盟会的细节。谈判的过程艰难而漫长,因为会盟涉及到南北两大联盟数十个国家的利益,两国都需要那些国家的参与和支持;这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结果晋景公直到去世之日也未见籴茷回来。
晋厉公即位后,楚国人对晋国新君的了解只限于他是个“性情暴躁的大老粗”。楚人不禁生出一丝担心——暴君执掌强国的情况对任何国家来讲都不是好兆头。楚人搞不清新君对结盟的态度,又怕被晋人打脸,所以就中止谈判,以等待晋厉公的态度。
宋国上卿华元在楚国充当人质时被令尹子重奉为座上宾,华元与栾书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华元得知晋楚打算结盟的消息后兴奋得不得了,他希望为早日促成两国之美事提供自己的力量,一来宋国可以从中获得巨大的利益,二来自己也能够建立功业而名满天下。
华元在本年冬天来到楚国,向子重询问谈判之事,子重把情况如实告知了华元。子重说,有些问题真的不适合由双方直接讨论,而且晋国新君还没有做出表态;因此楚国需要一个重量级的中间人在中间撮合,而华元充当这个角色最适合不过了。华元当即拍着巨大的肚腩表示愿意为晋楚弭兵贡献自己的力量。他受到子重的恭维,于是飘飘然风雨兼程地赶到晋国,向栾书转述了子重的话。
栾书说:“晋国刚刚遭遇大丧,新君还没有来得及重启与楚国谈判之事。我会立即向寡君报告的。”
晋厉公没什么执政理念与治国理想,也懒得整天与一本正经的卿大夫们打交道;他宁可把决定权放给卿士们,而自己只负责堕落就满足了。
对于栾书的汇报,晋厉公只是说道:“先君制定的政策不能改变,否则天下诸侯会指责寡人二三其德。既然会盟是既定政策,那么就请夫子全权负责此事。”
栾书马上通过华元向楚国表达了愿意继续会谈的意愿,两国便重启和平谈判了。
原来两国争议的焦点大概有四个:一是两国势力范围的划分,二是邀请哪些诸侯参会,三是如何认定郑国的角色和地位,四是楚国要求晋国放弃对吴国的支持。
两国就以上问题各自开了几次会都无法拿出解决办法,不但如此,问题却越提越多——旧的还没有解决,新的又不断冒出来。结果两国都逐渐失去耐心了。
华元被两国人搞得疲惫不堪,他感觉双方讨论的话题越跑越偏,于是说道:“天下大事哪有通过一两次盟会就能解决了的?晋楚应当首先结束敌对状态,然后由浅入、由深简入繁、一步步发展盟友关系,其他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如果不能迈出第一步,争论后面的问题则毫无意义。”
这句话点醒了梦中人,双方都觉得自己陷入了魔障,在一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上过多纠缠,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两国人理清了思路,便决定从最基本、最重要的事情做起:首先签订和平条约。
在晋楚谈判期间,晋人又向秦国派出了一个使团。使者首先向秦桓公表示感谢(因为秦桓公去年曾派医缓为晋景公治病);然后转达了晋国新君希望与秦国重建友好关系的愿望。
晋人的举动令秦人有些不知所措。两国的敌对状态已经持续了近半个世纪,双方的互不信任已经达到了极点,现在突然说友好就友好了?
秦人对晋厉公的残忍性情也早有耳闻。原来晋厉公特别喜欢搞血腥的角斗比赛,逼迫参赛的奴隶中好多都是秦国战俘(秦人也只关心本国战俘),其中不乏望族子弟。秦人认为:晋厉公如果希望和好,就应当把战俘送回西秦,而不是送上西天。
“其中必然有诈!”秦桓公说:“晋侯恐怕是想用楚成王对付宋襄公的手段对付寡人吧!”但是大夫们说:“晋国有栾、智、士、韩四卿在,晋侯即便耍诈不可能得逞。”
秦桓公勉强同意了使者的请求,但是双方在会议地点上又产生了分歧:晋人希望定在河东的令狐,秦人则希望定在河西的王城。
秦人说:“大国如果想要恢复旧好,就请君侯到秦国来,以显示大国人的诚意。如果寡君首先做出姿态,也会主动到大国去的。”
晋使说:“寡君当然有诚意。这就像宴请客人,主人应当发出请柬说‘请您到寒舍赴宴’,而不会说‘我将到贵舍做客,请做好准备工作’,想必大国也认同此种做法。
“况且这次参会的国家不仅有秦,还有中原诸侯;盟会地点早已确定并通知了其他国家,应当是变不了了。寡君为了显示诚意,会把历年俘虏的秦人全部送回大国。”
秦桓公最后被说动了,于是会谈的时间和地点就定下来了。
秦人为参加本次盟会做了详尽的准备,制定了各种能够想到的应急预案,但是秦桓公走到王城时又反悔了,他决定留在河西——无论晋人说什么闲话,自己绝不过河。
秦桓公派卿士史颗代表自己到令狐去与晋厉公会面。晋厉公心里大骂秦君无信,是个胆小如鼠、善猜多疑的家伙,但是他仍装出一副笑脸与秦使举行了歃血仪式。仪式完毕后,晋厉公派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