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是真和尚,但是不是好和尚,李旦就摸不准了。
双方距离城门刚好十步,相继站定。
一个作道家稽首,一个行佛门之礼。彼此间,如若久违的故友。刘溪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破烂衣服,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脸皮说话。
“大师久等了。”
李旦断定这和尚追出来,就是为了等自己。便先开了口,假装料事如神。也好在后面的谈判中,占得先机。
和尚也无奇怪,又微微颔首,唱了声“阿弥陀佛”。
“仙师去而复返,想必已察觉到了此地的古怪。山阴县,方圆二十七里之境,已全部被那大妖炼化成了结界。连同地脉在内,一切有灵之物,皆逃脱不得。”
和尚一开口,便是晴天霹雳。不光李旦听懂了,就连一旁的刘侍郎也是一脸惨白,吓得战战兢兢。
结界,大妖?
怪不得这地方,阴风阵阵,跟荒郊野外的乱葬岗似的。
刘溪忍不住道:“大和尚,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为了普度众生,贫僧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阿弥佗佛……”和尚双手合十,闭目答话,一脸的慈悲相。刘溪见了,擤了下鼻子,不说话了。
你这和尚,真是为了山阴县的老百姓,自愿来送死的?久经官场,极能察言观色的刘侍郎,觉得有点悬。
李旦没心情陪刘溪胡扯,剑指一抬,三人的头顶上空突然出现了一座圆形剑阵。这是由真元直接演化形成的剑气空间,名为“大藏仙域”,能以剑气隔绝天地,自成一界。
和尚抬头看了眼密密麻麻的磅礴剑气,直呼“仙师修为高深莫测”,“这回有救了”云云,那是半点不吝啬对李旦的赞美之语。刘溪见了,立马翻了个白眼。
比我还能拍马屁?这还了得?本状元可是欧阳仙尊的生死之交,岂能被你一个野和尚抢了风头?
“我说大师,都到这个时候了,您就说句实话。那妖是个什么妖,咱,又为何会被困在此地?”
和尚闻言,低头瞟了下刘溪,似乎并未放在眼里,直接转身对李旦道:“小僧只知,此妖乃山羊得道。至于从何处来,有无根脚,一概不知。”
“切,一概不知?那你还有脸说什么偏向虎山行?大和尚,出家人可不打诳语。我看你呀,也是跟我们一样,不小心进了城,所以被困。”
刘溪背负双手打量着年轻和尚,一边说话,一边开始在剑阵内转圈。那模样,就跟精通断案的神探一般。不知是因为懒得搭理,还是真被刘溪说中了,和尚突然扯了下嘴角,不说话了。
与此同时,李旦看了眼天象,沉声问:“大妖可是那羊肉馆的掌柜?什么修为?”
和尚点头,皱眉道:“元神后期大圆满,即将斩尸。炼化山阴县,布下这结界,应该与之破境有关。”
“那大师的修为?”
“金丹后期。”
和尚似乎有些汗颜,便又低头宣了句佛号。李旦听完后,倒也没说什么,有个金丹后期的佛门炼气士帮忙,总好过自己独自一人应对。不过刘侍郎就不乐意了,猛地停下脚步,大骂和尚阴险狡诈,不够出家人。
你明知道那是家黑店,老子进门的时候咋不说?怪不得吃了几口羊汤,就要五两六钱银子,这不抢吗?
你明知道这是座结界,怎么不去城门口候着提醒老子?这样,我和旦哥不就不用被困了?
都说佛子慈悲,以普渡众生为己任。你倒是先入地狱,把施主我救出去啊?
刘溪骂骂咧咧了好久才消停下来,应该是有些口干了,便吞了两下口水。之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和尚身侧。
“本官明察秋毫,和尚你就别装了。你一定是贪图那羊汤的鲜美,所以进店吃酒。可身上又没钱,便被掌柜的扣下了,是与不是?”
“出家人不碰酒肉。”和尚眼皮直跳。
“真没有?”刘溪已经快把头凑到和尚脸上了。
“一点点。”
“多少?”
“两罐。”
“哼,我就知道你是个野和尚。蛋哥,看到没,这可不是个好东西啊。”
刘溪大叫着跳开,指着和尚扭头看李旦,仿佛眼前之人就是那大妖。李旦懒得跟他废话,脚尖一点,撤了剑阵,开始往高处飞去。
年轻和尚见状,从袖口中掏出一只木鱼,闭眼默念两声后,木鱼落地幻化成祥云,托着他也上天去了。
刘溪一看,就剩我一个了?这哪成?待在这鬼地方,尿都得给本官吓出来。
“蛋哥,我啊,还有我?”刘溪叫了半天,也不见欧阳仙尊回话,赶紧又对那和尚喊道:“大师,大师啊。您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云层极低,极厚。其中黑暗阴森,时有电闪雷鸣。李旦与年轻和尚花了大约五分钟,才破云而出。
放眼望去,四方混沌,到处都弥漫着浓浓的烟雾。天光晦暗,没有日月,没有风雨,更没有大千世界的勃勃生机。
再往高处一些,便是一个巨大的穹顶,呈半透明的灰白之色,罩住了方圆近三十里之境。李旦靠近结界壁,施展了几个小法术攻击,结界纹丝不动。倒是外部的虚空,好像在微微震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天外坠落。
“大师,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李旦突然问道。
和尚掐指算了算,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丑时三刻,今日已是盂兰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