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恹恹的午后,凡城特别寂静,连昆虫扇动翅膀的声音都清晰可辨。
碧衣男子眉目清秀,他支手托腮,嘴角带着笑意,微翘的眼尾媚态横生。
四郎抬起眼睑,平静的看了他一眼,问:“这是本尊?”
单小狐轻魅一笑:“昨日思念故人,所以就化作她的模样。”
四郎眼中的光芒凝得更深了些,似乎想起一些往事,道:“你思念的那人,偶尔,我也会念及。”
单小狐微笑抬头,遥望远天,眼中带着微光。
片刻后,他询问四郎:“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四郎低垂了眼睑,沉吟之后,他的睫毛抖动了一下,嘴角一丝苦笑。
清香默默燃烧,烟雾袅娜。
那一指轻烟化为柔长的烟缎,将四郎环绕其中。
四郎的表情慢慢凝固,像一尊冰冷的蜡像,虽然模样逼真,却有些呆滞。
单小狐专注地凝视四郎的眼睛,在透识之术的引导下,他已经进入了四郎的灵识深处。
一开始单小狐眼中的光芒和煦,犹若初春的阳光,清透温暖。
随后,他眼中的光芒深沉了一些,似一滴朝露入清池,涟漪微动。
渐有清光震动,仿若混沌初开,山河奔涌,浓烈执着势不可挡。
就在那光芒最盛时,有天陨坠落,他眸间无端燃烧出一片恐怖野火。
火光似吞噬一切的巨兽,夹杂着愤怒、怜悯与的悲哀,仿佛将天地燃烧殆尽。
到最后,所有的光芒终归熄灭,天地沉寂,再无清风、流水、云霞、星光,万物都化为劫灰,只有望不到尽头的晦暗。
单小狐的心脏像被刀斧敲凿般疼痛,双肩剧烈起伏。
他猛然闭眼,收回了透识之术。
环绕四郎身周的烟缎也从活泼灵动,变得激烈躁动,最后丝丝碎裂,化为苍白的烟雾。
那一刻,四郎呆滞的眸中,缓缓落下一滴眼泪。
单小狐眼中微有晶莹,轻叹一声,静默无言。
趁着四郎未醒,他幻化为一个红衣少女,双眉微蹙,深情地凝望了四郎片刻。
忽然,她在他额上轻轻一吻,如风化影,似水无痕。
没有四郎的午后,陈小猫有些不习惯。平日里,她总要小睡一会儿,今天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好像缺了点什么。
她披衣起来,决定出门闲逛。反正现在白昼煌煌,人越多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尧京东门之上,有一座建成百年之久的门楼,被称为宣化楼。从宣化楼一直向西连通皇城朱雀门的,是一条白色碎石铺就的御街。
御街宽达三丈,御街两侧植有垂柳,春日万条垂下,飞絮轻沾陈小猫衣裙。柳下是清澈的流水渠,渠内睡莲叶轻轻漂浮,若遇夏日睡莲开时,又是另一番幽美。
两面市坊杂居,酒店、食肆交错其中,还有来自四方甚至汉国以外的各类精致的头面玩物,食货之盛,一眼无尽。
此间骏马香车众多,仆从逶迤,食货风物,都让人流连。
才入御街不过百米,陈小猫就买了乳糖、鹅梨、核桃、杏片、胡饼等七八样小零嘴,用纸袋儿包好,怀中抱得满满当当。
她思量着四郎喜欢喝茶,又寻了几处茶庄,终于寻得了最抢手的当季新绿——初曦。
她身上挂着,怀里抱着,手上勾着的,都是大包小包。
回到城东小巷,她远远就看到里正夫人一边打招呼,一边迎了过来,要帮忙提东西。
陈小猫拗不过她,让她抢了三四包零嘴到自己怀里。
里正夫人随陈小猫进了小院,左看右看,就是不愿离去。
陈小猫知道这些坊间妇人无事时,就喜欢串个门,讲些里巷长短。
她强压烦躁,拣选了两包干果,泡上两杯茶,应付里正夫人闲聊。
“我那侍女小枝也真是可怜。”里正夫人不住叹息。
“听说紫霄阁来看过了,有头绪吗?”陈小猫想刺探些消息出来。
“谁知道呢,那些人高傲得很,我们跟他们相比就像尘埃一般,他们哪里会告诉我们实情。”里正夫人话中有埋怨之意。
陈小猫与里正夫人在对紫霄阁的不满方面迅速达成了一致,二人吃着干果,骂着天下玄术首府的各种不通人情和无能,把坊间种种纷乱传闻都扯出来编排了一遍,笑得前俯后仰。
“轰……”邻院忽然传来几声沉闷的撞击声。
二人变了脸色,都屏息去听那面墙内的声音。
又是一阵木器、铁器交击的声音,混乱不堪,应是有人在砸东西,又似有人在格挡。
最后,有人倒地,双方应是分出了胜负,所以安静了一些。
陈小猫见识过叶烟的能耐,她心中七上八下,根本不敢深想下去。
此时她的冬铁还未铸成武器,最好什么都不发生,就算发生了,只要与她无关,也最好看不见听不见。
她打定了这个主意,便端坐院子里,想找个话题转移里正夫人注意力。
一转头,却发现里正夫人已经搬起院内的小桌子,踮了脚去探看邻院发生了什么事。
她仅仅探出头瞄了一眼,就神色惊慌,双腿发软,一头栽了下来。
若没有陈小猫护住,那胖胖的肉墩落地,多半要摔得半日爬不起来。
里正夫人双臂挂在陈小猫身上,耷拉着脑袋,面色如土。
她喘了好几口气,才抓住陈小猫的手不住摇晃,双指几乎掐进陈小猫的肉里,沙哑嘶喊:
“小猫……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