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送玉容散进宫,并非指望皇后去御前帮忙说情,而是做给太子府看。
“而我不进宫,只在宫门外等。”
萧明彻今日送进宫的折子,是昨日与她谈过之后,连夜重写的。
若真是她对齐帝的判断出错,导致萧明彻送上门去挨顿委屈,那事情算因她而起。
她暂时做不了更多,但至少可以让萧明彻一出宫门就看到有人在等他。
宫门前有条“映日河”,九条浮雕白玉拱桥横跨其上。
外臣入宫时需在桥这头下马、落轿,过桥后再按身份品级步行或乘辇。
出宫时则反着来。
申时末,雨停云开,太子和萧明彻在白玉拱桥这头先后下辇。
按规制,该是太子先上桥,萧明彻让后半步。
但太子随和笑道:“四下又无外人,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如此生疏拘礼。”
于是萧明彻长腿一迈,上前与他并行。“今日之事,是我冲动意气,贸然惊动皇兄。”
他并没有单独递折子,而是先命宫人去东宫传了话。
“是冲动了些,却补了我没想到的漏,”太子笑睨他,“你为陈驰请功,又提出让廉贞代为出席月底庆功宴,父皇很满意,不是吗?”
很显然,不止齐帝满意,太子也是满意的。否则不会亲自送他出宫,还一路送过白玉桥。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陈驰虽是低阶将领,人又在南境赶不回来,但庆功宴多了他这个名目,萧明彻就不再是唯一的主角。
这是萧明彻自我削弱在朝中的影响,太子能不满意吗?
“父皇满意,是看皇兄面子。他并不想见我,我知道。”萧明彻半垂着眼,虽神色还是冷淡,却显得异常乖巧。
这是李凤鸣昨日教他的法子:就算热情不起来,装乖卖惨也会被视为亲近的讯号。
今日面对齐帝和太子,他都在用这个法子。事情前所未有地顺利。
太子迈上桥,喟叹一声,负手缓步:“父皇重情。你生母红颜薄命,这成了他心头刺,便委屈你了。父皇要如何待你,我不好说什么。但,往后若有什么事,你还可来找我,我会尽力替你缓颊一二。”
“多谢皇兄爱护。”萧明彻道。
他不信“父皇重情”这种鬼话,但这不重要。
“至于你提的‘都司一职由郡王以上宗亲子弟轮值’,父皇虽还在斟酌,不过你放心,我会帮忙劝。我想过了,早前是我疏忽,你这提法是对的。”
太子冲他挑眉,笑得颇有深意。
“你大婚当夜就去了前线,这一去就是半年才回,与淮王妃都生分了。若今后常驻边境,只怕更难亲近。”
萧明彻看他一眼:“倒也,没那么生分。”
“你就嘴犟吧。”太子闷声笑开,像极了关爱弟弟的碎嘴兄长。
“从行宫回府都一个月了,你没进过她那院,她也不曾在你北院留宿。再怎么也是以国礼娶来的王妃,就算不喜欢她,有些事你也得敷衍敷衍。懂吗?”
“谨遵太子教谕。”
“你喜欢什么样的?回头我请母后替你挑两个良家子……”
萧明彻立刻道:“多谢皇兄好意。但,不必节外生枝。”
他难得露出点急躁,这让太子愣了愣。旋即又饱含同情地笑了。
“也对。你那王妃可是个厉害角色。”
自皇后拿回后宫的绝对话语权,将钱昭仪打发去太后陵思过,至今已过去快两个月。
如今宫里已渐渐无人再提钱昭仪,连齐帝都仿佛忘了她的存在。
可以想见,她在太后陵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后宫的手段,太子或多或少知道些。
那是钝刀子割肉,一天一天,一点一点,缓慢无声的凌迟。
貌似不见血,却比白进红出更残忍。
关于钱昭仪是如何落到如今地步,旁人大都以为是太子或皇后的手笔。
但太子比谁都清楚,此事最重要的推手,其实是那位看起来张狂鲁莽、好像没做什么的淮王妃。
“也罢。若往你府中送人,她肯定会闹,”太子很贴心地为萧明彻想了个法子,“到时替你将人安置在外头吧。”
说话间,就到了白玉桥的另一头。
萧明彻看到自家府中的马车停在那里,立在车窗下的侍女还是李凤鸣院里的珠儿,稍有愣怔。
太子道:“行了,我就送到这里。”
萧明彻执了辞礼,目送太子折返白玉桥后,便大步流星上了马车。
掀开车帘的瞬间,他闻到一股淡淡甜香。
抬眼就见李凤鸣布衣素颜,怀里抱着个小坛子。
萧明彻不懂她为什么会穿成这样。
这是淮王府粗使婢女常穿的,有时侍女们为了做事方便,也会这么穿。
明明是同样的衣衫,她穿来就有些不同。
见他直愣愣看着自己,却不说话,李凤鸣更担忧了。
她挪去旁侧,让出主座给他。
“我怕你今日不顺利,就来看看。珠儿说,是太子送你出宫的。挨打了?”
萧明彻脑中有些乱,便只摇头,沉默落座,侧头打量她。
她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即便他在宫里受了委屈,她此时来了也于事无补。
因为她进不去。
可她还是来了。连衣衫都没来得及,是很担心吧?
“那是挨骂了?或者,太子看破了我的小伎俩?别慌,小场面。你快说说今日是怎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