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赵之地的游历着实让杜甫增长了不少见闻,又结识了不少良师益友,尤其让他高兴的是,自己终于得以与李太白有了诗词上的唱和,虽然自己的若干首赠诗只换得了对方寥寥的回赠,但却让他兴奋许久。
四年的轻松时光在不知不觉间过去了,这一日,他接到了父亲托人捎来的家书,要求他尽快返乡,迎娶司农少卿杨怡家的女儿。
说实话,以前听父亲提起过此事时,他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发怵,因为自己身为一介白衣却要迎娶人家从四品官员的女儿,着实有些叫人羞赧。但此番游历之后,他自信心陡起。
“天下官宦家的女儿多了,可杜子美就只我一人!”他自信满满地想着,不急不慢地踏上了返乡之路。
这一日,他行至清河县境内,因路途不熟错过了宿头,日暮时才见一座农庄,便只好寻了一家门户较为体面的人家借宿。
这家青砖大房,三进院落,似是个退职的官宦人家,但院墙却有些陈旧,有的地方还生出了蒿草,显得颇为寥落。
门中有老仆应门,杜甫遂将来意说明。
那位老仆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很客气地请杜甫稍待,转身进去通报主人,不一会儿便将杜甫迎入。
主人是一位独居的孀妇,家中只一儿一女和几位仆婢,见杜甫是个远道来的年轻士子,便许他住下,并殷勤款待饭食。
杜甫见本宅主仆上下均面带忧色,似有不如意之事,却也不好唐突相问,一时颇觉尴尬。
主妇见他神情,便委婉解释:“远道来客,主家自应好生相待,只是近日家中生了些烦事,恐我主仆多有怠慢,请客万勿见怪!”
杜甫忙起身叉手施礼道:“登门打扰,大嫂莫怪。只是我见贵府之中人人有忧戚之色,不知为何?”
那位夫人连忙致歉,又叹了口气,向杜甫解释了原因。
原来,这里正是清河县辖下王家村,故幽州行军司马王悔家宅,这位夫人王夏氏正是王悔遗孀。
王悔在时因持家节俭,所得薪俸常拿出来接济烈士遗属或赈济穷苦,故此家中不曾有多少积蓄。他为国捐躯后,只留王夫人带一双儿女和几个家养的老仆人守着些田地度日,谁知本地连年大旱,眼见今年田里的庄稼又要颗粒无收,日子逐渐艰难,偏在此时,他家原本健壮的八岁小儿子阿德竟突生怪病,一连数日高烧不退,接连请了几个大夫用药都不见起色。
前日不知从哪儿来了个道人,说在门外望见王家宅中招了邪祟,请来看了小阿德的病情后,便说能治,给了半颗“仙药”一服,果然略略见好,但只隔了一日,病情便又猛烈发作。眼见着儿子性命朝不保夕,王夫人再求那道人赐药,那道人却开出条件,要么出百金请南极仙翁的仙丹,要么将小阿德布施给他方能救得性命。
阿德是家中唯一根苗,王夫人自然不可能将他交给一个来路不明的道人,但要拿出百金,也只得将家中田产变卖,将来全家的生计也定然无着。
王夫人思前想后,自己还好说,只十六岁的女儿霜儿还未出嫁,将来只怕连嫁妆都备不起了。
一家人死求活求,那道人只不松口,最后只冷冷扔下句话:“请不到仙丹,此小儿三日内定然无命,你们好自为之吧!”便扬长而去。
王夫人也只得先顾眼前,但是卖田产也需要时间,三天哪里来得及?她忙派出家中长工去临近村县打听,只要有人肯出钱,就愿意将家中的田产低价折现。
就在这时,本地大豪绅“华老虎”华南金却派管事先生找上门来,说愿意以百金购王家祖产田地,王夫人咬牙同意后,对方却突然变卦,以王悔坟茔仍在界内,会坏了他家的风水为由,只肯出到五十金,除非王家将坟墓迁走,才肯按原价付钱。
华家管事还涎皮嘻嘻地说,如果王夫人同意将霜儿嫁给华南金做妾,那样两家人就成了一家人,也就无所谓损伤谁家风水了,华家还愿意另出百金作为聘礼,这样一来王家田地也不用卖掉了。
那华老虎是本地一霸,为人最是贪财好色,更与前任县令勾结,专以欺凌百姓,霸占人家田产为能事,王夫人岂能不知?又怎能将一个如花似玉般的女儿送进虎口?她此时满腔愤恨,扬天恸哭道:“王悔啊,王悔!你在世时,只管做你忠君爱国的大忠臣,只管做你仗义疏财的大善人,你死后,也只管留我们孤儿寡母受这天煞的熬煎啊!”
霜儿见母亲如此悲痛,再看看炕上奄奄一息的弟弟,噙着泪水,平静说道:“阿娘,我愿意嫁去华家……”
看着这如花般的女儿愿意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卖身给那个半截入土又丑陋贪婪的“华老虎”做妾,王夫人怎能不心如刀割?且她早已知道女儿心有所属,原本自己还嫌那男方家境贫寒,怕女儿吃苦,心中有些不中意,现在已颇后悔当初没早早遂了女儿的心意,不禁深深自责。
杜甫听完王夫人的话,便道:“大嫂莫难过,我通一点医理,不知道可否让我为小弟诊脉?”王夫人听闻此言,如绝处逢生,忙道:“小郎莫是说笑?”
“人命关天,不敢说笑!”杜甫出言之后,也觉自己冲动,毕竟人命关天,但他终究不能坐视不管,只得谦逊道:“在下只怕学艺不精,医不得小弟啊!”
“无妨!无妨!”王夫人一家如遇到救星一般,喜道:“医得,医不得,请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