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玉良也是乡村里出来的人,他打小就知道,村里人照明大多用的是煤油灯,因为煤油耐用,也便宜廉价,用久了只需要添一添灯油和灯芯。
可蜡烛不同,红白蜡烛只有在洞房或祭祀的时候才会用到,平日里若是都用蜡烛,那可就有点浪费了。
可奇怪的是,茹芸的黑色柜子上却杵着两根又长又高的白色蜡烛,烛火幽幽,就像一双幽怨的眼睛,看的人心里发毛,而在那昏暗的烛光照耀之下,那一条矮矮的长长的黑色木柜,乍一看,更像是一口黑漆漆掉了皮的棺材。
小哥,你想什么呢?茹芸的话将陷入沉思的潘玉良拉回了现实,而潘玉良仿佛是打了个激灵,随后挠着脑袋一脸憨笑的回道:没什么,我在想,你一个女人家,独自一人在外,确实是不容易。
将茹芸安顿好之后,潘玉良便要准备告辞,他也知道,古语有云,大丈夫不欺暗室黄花女,这三更半夜的,自己和茹芸一个姑娘家共处一室,若是被人知道了,对茹芸的名声影响可就太大了。
可茹芸并没有着急让他走,而是说服潘玉良在这里住一晚,茹芸用的并不是那些老套的勾引人的办法,她的说法非常有说服力,听的潘玉良不断点头,最后决定,就在这里住一晚,明早再离开。
茹芸说:我之所以能掉在窨子井里,是因为傍晚时候,我夫家来人抓我回去,要我和他拜堂成亲,我是为了躲开他,才偷偷跑到林子里,不小心掉进窨子的,不过也因祸得福,因此才没被人发现。
潘玉良明白,茹芸之所以叫他在这里留宿一晚,主要还是怕夫家的人突然杀个回马枪,再次找回来,听了茹芸的身世,潘玉良明白,现如今已经是民国了,婚姻大事,也不能强买强卖,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就这样被人强拉回去成亲,潘玉良怎么样要站出来帮她说几句。
更何况,茹芸还未过门,算不得别人家的人,自己这么做也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到了半夜,潘玉良原本打算躺在那口黑色的木柜上睡一宿,毕竟已经累了一天了,早已经人困马乏,可茹芸却招呼潘玉良睡在炕上,自己则揭开柜子的木盖,睡进了黑色板柜里。
茹芸是这么说的。我睡在板柜里,盖上盖子,万一有人进来了,第一眼也看不见我,你就说你是过路的,看见这里有一间屋子,顺便借宿一宿。
潘玉良当时并没有多想,觉得茹芸说的有道理,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和麻烦,然后就答应了。
三更时分,夜色很静,除了轻微的风声和树叶沙沙作响,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可潘玉良却睡不着,他躺在土炕上辗转反侧,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自己又说不出来什么地方不对劲,思来想去,非但没想出什么结果来,反倒令自己生出无穷烦恼来。
这时,躺在炕上的潘玉良隐约听到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那声音不大,约摸有三五个人,步伐很轻,也很稳健,除了脚步声,并没有听到有人说话,看样子,来人并不急躁,反倒是像散步一样悠闲。
潘玉良心想,这大晚上的,有谁还会在树林里乱窜呢?要说是赶路的人,可脚步声也不急促啊?不像是摸商,可谁又会大半夜的在树林子啦悠闲的走来走去呢?
这时潘玉良突然听到屋外有人开口说了句:就是这儿,咱们进去找找。
潘玉良心中一惊,猛然从炕头上坐起,一脸紧张的瞪着大门口。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声音时而急促,时而缓慢。
谁!潘玉良瞪着眼睛咽了口唾沫问道。
屋外的人听到屋里有个男人,这才按耐不住了,随后便一脚踹开了木门,只听咣当一声,门阀子掉在了地上断成了两节。
迎面进来了三个人,依次站成了一排,左边的那个,是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太婆,佝偻着身子,头上带着一条黑色的抹额,头发里还簪着一朵红花,惨白的脸上如同抹了太多的面粉一样,沟沟壑壑的极不自然,嘴角还长了一个黑色的痦子,痦子上还有一撮黑毛。
中间的那个人穿着打扮更是奇怪,咋一看,潘玉良还以为是个唱戏的,穿了一身血红色的捕快制服,手里拿了一条铁链,不过这个人的脸始终被木门的阴影遮挡着,只能看到衣服上捕快的捕字,至于五官,根本就是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最右边的人是一个长着满脸横肉的男人,不过看样子年龄不大,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很肥胖,也很猥琐,眯成缝的眼睛里透露出一股淡淡的光,潘玉良知道,人常说相由心生,那双眼睛,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我媳妇呢?猥琐的胖男人问道。
唉,小伙子,问你话呢?傻了吧唧的杵在那儿想啥呢?像媒婆一样的老太太开口问道。
中间那个捕快始终站在阴影处,一言不发。
潘玉良愣了愣神,随后问道:谁是你媳妇?
猥琐胖男人急了,火急火燎的跳着吼道:是不是你把我媳妇藏起来了?快把我媳妇交出来!
潘玉良也不是吃瘪长大的,一看对方动怒了,他倒也不怂,直接从土炕上跳下来对着那胖男人说道:什么你媳妇不你媳妇的,人家姑娘还没嫁给你呢?你少在这里玩愣,你搞清楚,陷在是民国了,皇上都没了,你还这样,当心我报到保障所,叫保安团来人抓了你!
那猥琐胖子和老媒婆一听,都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