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烁耀红烛透红地
整个百戏班里,只有那位绯优班主最懂她,也最怜惜她,不过这位绯优班主虽是男儿身,但却对美貌的罗敷没有丝毫的非分之想,班主更多的是对这个可怜的女子生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怜爱。
绯优班主生来便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即便是面对风情万种的罗敷,也只是将她视作姐妹,对她百般呵护与照顾。
后来的罗敷,追随百戏班外出巡演,中途经过了自己的故乡,罗敷坐在自己的车辇上,轻轻的撩拨起挡在眼前的纱帘,望着窗外那一抹熟悉的故土,不由得百感交集,潸然泪下。
有道是近乡情更怯,故乡的河岸旁依旧是杨柳依依,河水中碧波荡漾,只不过再也没有故人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那一年的天灾人祸桑农绝收,已经将这个曾经安逸美好的淳朴乡村彻底摧毁,留下的,只有空无人烟的房屋,以及那碎裂斑驳的土墙跟那荒草横生的坟茔。
走着走着,罗敷的车辇又来到了那片桑园,十年前的那片桑园。
罗敷记得,自己昔日就是和要好的姑娘们在这里背着篾筐采桑,在园子里嬉闹,时不时还在树下莺莺燕歌,跪坐在这片桑园里,吃着酸甜的桑果。
只可惜,时过境迁,昔日的所有美好,早已物是人非,这片无人看管的桑园,也已经枝叶错乱,虫鼠穿行。
突然,罗敷看到了当年的那株桑树,耳边忽的响起了一声闷雷,随后阴云密布,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放肆的冲刷着罗敷眼前的一切。
罗敷还记得,当年就是在这株桑树下避雨,也是在这株桑树下遇到了那个令自己恶心反感的太守。
她还依稀记得,自己当年对那个太守说过的话。那些话恍如昨日,依旧在罗敷的耳边萦绕。
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自豪,而如今的自己,回想起十年间发生的一切,不由得感慨万千。
雨越下越大,罗敷擦了擦眼泪,放下了手中的纱帘,仿佛不愿意再多想,也不愿意再回忆,罗敷只希望,这雨水冲刷万物的时候,也能将自己这污浊不堪的身子洗涤干净,好让她回到从前。
可她心里更清楚,失去的不会再回来,即便回来,也不会再完美。因为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采桑的姑娘了。
大雨滂沱,路广人希,罗敷乘坐的那架马车,缓缓的在雨中前行。
又到了一年的上元节,各州郡的乡民全都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庆贺节日。
街市上锣鼓喧嚣好不热闹,祭祀篝火的巫师带着面具,挥舞着火把,在万人的簇拥下,跳着傩舞。
罗敷的车辇停在了街口,望着喧闹熙攘的人群,罗敷停车驻足观看,她看着那举着火把跳着祭祀傩舞的巫师,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
罗敷天生就喜欢这样的热闹,年幼时每逢上元节,她都会和同乡的婶娘一起去城里观看傩戏。
凝望了良久,罗敷在随行乐师的提醒下,方才从沉醉中回过神来,她险些忘记了,受班主的嘱托,此刻她正要前往州郡的舞。
听人说,这里即将有一位年轻有为的州牧即将上任,众官吏为了表示庆贺,于是决定在今夜为这位使君接风洗尘,因此叫来了当地最有名的百戏班,以及舞姿出众的罗敷。
罗敷在乐师的搀扶下正准备走上车辇,她撩起裙摆,轻踩竹凳,回到了车辇中,马夫挥舞着长鞭,用力的一阵抽打,车马嘶鸣,缓缓前行,清脆的马蹄声,回响在罗敷耳边,清晰的车辙印,停留在道路两旁。
行驶到城门的时候,忽然一群兵勇,手执矛戈挡住了众人去路,罗敷探出头来一看,原是一群士卒清场开路,城门口站立了两排身披铠甲的勇士,明火执仗,像是在等待着一位大人物的到来。
罗敷的车辇只好停驻在路边,她探出头静静的望着,也想一睹那位大人物的风采。
周围的百姓们点燃了烟火,手捧箪食壶浆,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围上前去,对这位即将上任的州牧夹道欢迎。
一阵战马嘶鸣声传来,士卒们手中的火把迎风闪烁,一时间周围变得鸦雀无声,肃静和回避的木牌,在随行差役的托举之下,从城门外走了进来。
此刻,所有人全都屏息凝神,静静的观望着。
罗敷也瞪大了眼睛,等待着那位最高长官的到来。
一匹白色的战马,一步一步的交错着马蹄,从门洞中走出,那白马身披彩绸,异常的健硕,马鬃细长,柔如发丝,走起路来,蹄蹄生风。
骑在马上的人,腰间悬挂着一柄宝剑,身着青丝锦袍,雄姿英发,好不气派。
那位迎面而来的最高长官,看起来格外年轻,看样子也不过三十出头,他身披斗篷,头戴长冠,贯穿发髻的玉簪显得异常透亮,就像挂在头上的一颗星辰。
众人欢呼,士卒们敲打着兵器以示威武,场面一瞬间便沸腾了起来。
聒噪的声音将罗敷淹没,罗敷坐在车辇上,只消看见了那州牧的半张侧脸,那侧脸异常的熟悉,令罗敷不由得冲出了车辇,跻身于人群当中,誓要看个仔细。
罗敷越看越清晰,心里也越来越害怕,她的手都开始颤抖,不过等她挤进人海中时,那骑着高头大马的州牧已经远去,罗敷只能伫立在人群中,凝望那人的背影。
他是谁?他为何似曾相识?他的样子为何如此亲切?他究竟是谁?罗敷的心里一连串的发问,可是周围总有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