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最后的一缕阳光
所有人都觉得应该是这样,也必须是这样,一个貌美的女子如果不与人勾搭成奸,那岂不是枉费了这张美丽的面庞。
疑心生暗鬼,人的心中想什么,他便会认为对方是什么。
有时候真相和事实根本就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人们愿意怎么想。
高尚是高尚者的通行证,卑鄙是卑鄙者的墓志铭,人性如此,人心亦如此。
按照规定,管事判处了那家丁杖刑,亲自殴打那家丁,每一棍都打的那家丁皮开肉绽,痛不欲生。
罗敷百口莫辩,也无从辩解,除了沉默,她不能说一句话,否则便是越描越黑,坐实了她袒护家丁的奸情?
罗敷躲在柱子后面,看着那可怜的家丁,罗敷难过,她觉得那家丁尚且年轻,如果真的过完了这一通杖刑,那么这个家丁的后半生也就彻底毁了。
他是这阴暗污浊之地里的唯一一丝正气,也是唯一的一缕阳光。
罗敷绝不想看到这一丝正气在这里消散,也绝不希望这一缕阳光在这种地方湮灭。
于是罗敷咬了咬牙,她经过无数次的心理斗争,矛盾的挣扎,冒着遭受玷污的风险,来到了太守的面前。
太守就看着罗敷站在自己面前,哀声乞求着,这一刻,这位太守心里觉得非常的满足,因为自始至终,太守都不敢直接去找罗敷,因为罗敷身上的那一股铿锵的傲气令自己害怕。
十年前的桑园里,大雨中的那株桑树下,这个美丽的女子是那么的高傲,那一番引以为豪的言语,刺痛了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守的自尊,以至于令这位太守,十多年来每每回想起此事,都会羞的脸红。
然而如今,这位曾经在自己面前出言讥讽的女子,如今却低下了那高傲的身段,也放下了那坚守已久的自尊。
太守的心中无比的满足,也无比的兴奋。
当一个人敬畏你时,他的内心总是充满了怯懦,因为他惧怕你身上的那股正气,因而避之不及,绝不敢贸然来犯。
但是当一个人对你的敬畏感消失的时候,他就再也感受不到你身上的那股令人敬畏的力量了,那一刻,就是对方对你多年的觊觎和垂涎统统显露爆发的时候。
太守对罗敷,此刻便是如此。
太守拉扯着罗敷的衣袖,毫无廉耻的猥亵着罗敷的身体,紧紧的将罗敷的玉手握在掌中,恨不得放进口中吮吸。
罗敷很恐惧,但此刻她心中更多的是恶心与厌恶,这个太守就如当年在桑树下邀请她一同乘车一样,令自己觉得无比的反感和恐惧。
但是罗敷不敢反抗,她只能后退,尽可能的躲闪着太守贪婪的魔爪,可是她每退一步,太守便前进两步,她躲过了太守的一只手,随后而来的就是变本加厉的侵犯。
得寸进尺四个字,大约就是如此。
罗敷只能哭着恳求这位太守,求他放过那个家丁,也求他不要这样对待自己。
可罗敷越是哭泣,太守的行为就越发过分,以至于将罗敷搂在了怀中,紧贴在他那张肥胖而又油腻的脸上。
一股恶心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令罗敷作呕,终于,罗敷实在是忍无可忍,她捂着口鼻,只觉得肠胃中一阵翻滚,将秽物吐在了那名太守的脸上。
罗敷挣扎着推开了那名太守,拼命地逃窜,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而那位太守终究是没有敢追出来,而是衣冠不整的站在原地发呆。
当罗敷跑回庭院的时候,这时他才发现,那位管事已经行刑完毕,院子里的众人全都离去,只剩下那名家丁,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远远望去,那名家丁就像一条漂浮在水面上的死鱼,虽然还睁着眼睛,但是身上早已将没有了任何生命的气息。
那一刻,罗敷突然觉得天黑了,她觉得周围的一切仿佛在顷刻之间全都凝结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就如同凛冬寒天里的那一层皑皑冰雪。
罗敷的心冷到了冰点,凉到了极致。
明天该在哪里吃饭?明天又该去哪里劳作?月底又该到谁那里去领回例钱?此刻的罗敷心中已经不愿意再想这些东西了,她发疯似的哭嚎着,拼命地朝着大门外跑去,罗敷现如今的内心,只想着如何逃离出这个随时都会将自己吞噬的魔窟。
大门外的守门兵丁,看着罗敷义无反顾的样子,竟然一个个都被惊的四散后退,呆若木鸡。
罗敷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守卫森严的府邸,这片偌大的宅院,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拦下自己,任由自己冲出了大门。
直到罗敷跑出大门,她才明白,以往人们心中恐惧的士兵,和他们手中寒光烁烁的兵器,居然连一个弱质女流都阻拦不住,可见这些外强中干的士兵,不过是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
临出门的那一瞬间,罗敷停下了脚步,她回过头看了一眼趴在庭院当中的那名家丁,他的样子依旧像一条漂浮在水面上的死鱼,瞪大了眼睛,死死的望着自己。
那双一动不动的眼睛里,投射出一阵光芒来,仿佛是在凝视罗敷,凝视着他垂死一眼里看到的最后美好。
那一道目光就像是晴空里的烈日,用它刺眼的光芒传递着美好的愿望,鼓舞着罗敷,鼓励她冲破枷锁,飞向自由。
罗敷做到了,那道目光里的殷殷期望,也算是得偿所愿。
那一刻,罗敷没有流泪,也没有同情,更加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也许多年来经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