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柯大人总不会告诉我,你连伸懒腰都不会吧。从前我在家中上郑先生的课,总是昏昏欲睡,他叫我休息时,这样伸展一下身体是最舒服的了。”
柯明叙看她的目光完全像是在看个小孩子,甚至带出了一点宠溺来,“我可不会像你,上着先生的课,居然还昏昏欲睡起来。”
“你别看老师现在行事这样的不靠谱,一把年纪了还如馋嘴的孩子似的去酒窖里偷酒喝,真做起学问来,他可是很严格的。”
“上课时,若是敢有分毫的走神,手心伸给他,只一下就能叫你痛的说不出话来。”
这又和景瑚所知的周老先生有了很大的出入,“真的啊?我以前也被郑先生打过手板,那一天我很生气,跑到父王那里去哭了半日,从此郑先生就再没管过我了。”
“当先生,最怕的就是碰到你这样的学生。不好好教呢,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与学问,好好教呢,有些人不仅不愿意听,还要去父母面前告状。”
景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实在是觉得‘之乎者也’的没什么意思。那时候还小,整日就记挂着撵猫斗狗的疯玩儿,我母妃都说是给我错生了女儿身了。”
“她生气的时候就说我,‘若是个男子,恐怕将来又是一个景珣。’”
她那些骄纵跋扈的名声,也多是那时候落下的。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就是再骄纵任性,又能到什么地步,燕京人的嘴实在是太坏了。
“这倒是也不能怪你,有些老学究自己的学问的确很好,却并不擅长做别人的先生。孔圣人说‘因材施教’,对待小县主这样的学生,自然是不能和其他的学子一样的。”
“小县主和鹤亭不就相处的还不错么?”
她和他的相处,倒也还没有到‘还不错’的地步吧?“是孟先生和你说的吗?他觉得他和我的相处还不错?”
柯明叙便道:“是我问了他,他才告诉我的。他说小县主十分刻苦,每日都能按时完成功课,也很是尊重他,所以他在永宁郡王府的这段时间其实还是很舒心的。”
景瑚听完,默默了片刻,“原来孟先生是这样想的,在我面前倒从来不曾说过这样的话。知道他这段时日过的不错,也算是全了我和他的师徒情谊了。”
“不过,如果小柯大人来做我的先生,我肯定会学的更好。”
柯明叙看着她,微笑了一下,而后用敕勒语问她,“小县主觉得自己学的还不够好吗?”
景瑚便也用敕勒语,“这一段时日事情实在太多,大多是我的侍女去上了课,回来转述给我,也没有什么机会练习,因此觉得自己学的还不好。”
“已经很好了,毕竟也不是常常有机会能用上。”他顿了顿,最后还是决定说下去,“若是有时间,这段时日在船上,小县主可以常常来问我问题,能解答的我都会解答。”
景瑚顿时心花怒放起来,这意思是她可以常常去找他吧。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德行,就是没有事也要粘着他,更何况有了这样的好借口。
认识这么久以来,好像还是第一次他和她这样说。
“那就先谢谢柯先生啦。不过,要问出好问题来也不容易,我要好好想一想,如何才能把柯先生问倒。”
“那我便等着小县主了。”
河上的风吹过来,吹动了他的衣袖。他这个人,就是什么时候都一丝不苟,戴着冠,连一缕发丝都不会落下。只有她的发丝和他的衣袖有着同样的姿态。
景瑚忽而又想起来他方才的话,“小柯大人说,周老先生打人的手板很疼,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也曾分过心?”
他摇了摇头,“我倒是真没有,是元放。或许是有什么事情波动了他的心绪,好像是昭永十四年的时候,有一阵子他便常常分心。”
“我们私下里一起去外面的馆子吃饭,他就会同我抱怨这些事。”
景瑚若有所思,“当年在周先生课上挨手板的少年,此时居然已经是蜀中战场上的将军了,实在不可思议。”
“人生际遇,总是无法评说。少年时总有鸿鹄之志,年岁越长,却仿佛离自己的心愿与理想越远。当年元放拜老师为师,是一心向学,果然也很快金榜题名,成为了进士。”
“尽管并没有多久,他就披上了甲胄,远赴千里之外保家卫国。不管怎么说,他应该都是在实践着他的理想的。其实我很羡慕。”
景瑚抬起头望着柯明叙,“那小柯大人的理想呢,是什么?”
“海清河晏,国泰民安。”他说完,自己先笑了笑,“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每一个读书人,以家国为己任,应该都有这样的理想。”
“那小柯大人如今在翰林院修书,将来教化民众,不也是百年之功吗,你觉得不好?”
他的目光落在了河面上,声音是平稳的,却别带着一重忧虑。这样的他,看起来很是落寞。
“若是已然海清河晏,国泰民安,我能为百姓做这样的事情,自然也算很好。可如今却不是的,苗乱未平只是眼前大家都能看到的一件事情而已。”
“实际上燕梁的江山还有许多暗涌,太多的人牵涉其中,难以一一分明。还有将来的许多事,此时我没有办法说的那样清楚。”
她懂的实在太少了,在这样的事情上,她不能和他有什么共鸣。
她从前总觉得‘之乎者也’无用,可历朝历代,许多的改革之事,许多的忠直谏言,都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