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十一从未像此刻这般仔细盯着方小六看过,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对方小六生出一抹奇怪的情愫。不像爱情,不是亲情,却又实在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情。
眼泪在方小六的眼眶里打着转,点在咽喉上的剑尖有些颤抖。
田十一突然微微一笑,只是嘴角全是苦涩。
“如果杀了我能让你不再痛苦,那就杀吧。”田十一轻声说道,随即闭上了眼睛,微微将头扬了起来,让咽喉显露得更多一些。
方小六的手抖得更厉害了,眼泪终是不争气地滚落下来。自己在梦里都会呢喃他的名字,又怎能忍心一剑刺死。
突然哽咽了两声,方小六身形猛然倒退。田十一连忙睁开眼睛望去,却发现小六正一剑劈开了万民伞,白影如电向远处奔去。
“田十一,我早晚要杀了你。”声音落处,小六的身影竟已经不见了。
“杨再兴,护她周全。”田十一惶急地大叫道。
杨再兴“唉”了一声,连忙向方小六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这时田十一也醒悟过来,让熊孩子当保镖实在有些不放心,而且也不可能让杨再兴跟着方小六一辈子啊。
深吸口气,田十一决定一会再想个万全的法子。
这时送万民伞的百姓依旧跪在地上,只是全都凶狠狠地瞪着田十一,似是想要吃人一般。田十一知道,这些都是摩尼教的狂信徒。
挥了挥手,田十一命王牌军驱散这些摩尼教教徒。这种人是最难处理的,既不能都杀光,又会不停给自己找麻烦,方腊还真是狠狠报复了自己一次啊。
刚想转身回去,杨再兴却又跑了回来。一问之下才知道,杨再兴只是跑到巷子口便遇到了铁枪王寅,被王寅一铁枪给砸了回来。因为王寅是方和尚的师父,杨再兴不好跟他动手,只好回来向十一哥请示该怎么办。
听说有王寅护着方小六,田十一的心里安定了一些,起码小六的安全有所保证了。
在地上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几百圈,田十一突然大叫让人备马,随后带了方腊的骨灰坛子,快马向杭州城内跑去。
田十一骑术不好,选的马也是最老实的战马,快马加鞭也快不到哪里去。
大雨哗啦啦清洗着杭州,田十一却拒绝了王进暂时避雨的建议,抱着方腊的骨灰坛子在雨中驰骋着。两个多时辰的快马跑下来,田十一双腿抖个不停,好在终于到了。
被王进搀扶着从马上爬下来,果然看到刘氏冰果铺子的门板打开着,方七佛和王寅并排站在门外,铺子里一个纤细的白色身影似乎正在发呆。
方七佛目光复杂地看了看田十一,最终保持了不动、不语。王寅目光中有些踌躇,但最终还是没有阻拦田十一。
进了冰果铺子,田十一看了纤细的背影一眼,心中不知为何再次痛起来。
此时的方小六怀里正抱了个盲盒,那是她当初偷偷藏在铺子房梁上的,盲盒里是一颗珍珠,向田无赖讨要多次却依然没有得到的珍珠。无助的少女就像拥抱火烛的飞蛾一般,紧紧抱着那盒子,脸上带着憧憬,眼里含着泪光。
田十一轻声说道:“我知道它在房梁上。”
方小六轻声答道:“我知道你不会拿走。”热搜
田十一似乎不太喜欢这般相处的味道,轻轻坐在方小六的对面,将坛子放在桌上。
聪明如小六者自然知道坛子里装了什么。
抬手拿过骨灰坛子,小六打开坛子向里看了一眼,随即说道:“我爹,有点潮。”
田十一微愣,连忙也看了一眼,发现那根本不是潮,而是被水泡起来了。
挠了挠头,田十一尴尬说道:“刚才下雨,没想到会进水。”
方小六异常平静,歪斜坛口倒出了表面的浮水,随即又盖好了坛子,这才说道:“看起来像浆糊,不过仍然是他。也许应该给他换个房子,顺便晒个日光浴。”
田十一心下一松,虽然闺女这样对自己爹有些不孝,但这才是原本的方小六,一瞬间田十一觉得那个刁蛮又可爱的小丫头又回来了。
“你说过。”方小六说道:“痛苦其实就像一碗粥,刚出锅的时候热浪翻滚,喝一口痛彻心扉。随着热气慢慢飘散,心痛的感觉也就一点点淡了。等到哪一天,心再也不痛了,这碗粥也就彻底凉透了。”
田十一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小六却继续说道:“其实痛苦就是一个清醒的过程啊!慢慢的,就会不痛了。”
田十一突然发现,惯会怼人的自己如今在面对方小六时,竟是连句有用的话都说不出来。自己的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笨了。
“跟我回岛上去吧!”田十一憋了半天,终于憋了句话出来。
方小六摇了摇头反驳道:“去做什么,看你和姑姑成亲吗?”
小六猛地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圣教秘典”扔到田十一怀里说道:“你是副教主,那些教徒你得管,教义随便你改。”
说罢小六抱起方腊的骨灰坛子,又抱了装着珍珠的盲盒向外走去。
田十一连忙追出去喊道:“跟我回去吧!”
小六一边走着一边说道:“我会回来杀你的。”
看着三人的背影渐渐远去,田十一叹气自语道:“可能这世界让你长大的方式极端了点,但人间值得,再熬一下吧。”
方小六走了,田十一突然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大截,也不知少的到底是什么。
又在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