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这么多年终于能够出谷,自是喜不自胜,除了见师兄,自己心中更有一番打算,那便是要去到金国,寻那彭惟简踪迹,以报杀父之仇,还有那狗官郑挺,金国王爷,一样的要将他们大卸八块。只是他也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想寻仇也是不易,自还是先去见过师兄。他也不心急,一路游山玩水,倒也自在。到了鄂州,更是一时兴起,登船从长江顺流而下,到了镇江,意外听到有人欲对辛弃疾不轨,才有客栈之事。
沈放顺着大道一路向南,眼看天色已晚,就在城外寻个客栈歇了。镇江在长江之畔,江中就能捕到河豚、鲥鱼和刀鱼,这长江三鲜三月四月最为肥美,此时虽略过时节,却也不得不尝。第二日进来丹徒县城,寻了个酒楼,上楼还未坐定,小二见他衣衫敝旧,洗的发白,不似有钱人模样,道:“小店……”不等他说话,沈放拿出锭约莫五两多的银子摆在桌上,道:“你们这都有些什么?”小二道:“小店是镇江府望江楼的分店,自然是江鲜最为地道。”
沈放点了一尾鲥鱼,二个素菜,鲥鱼为长江三鲜之首,又以镇江江面所产最佳,东汉名士严光(子陵)以难舍鲥鱼美味为由拒绝了光武帝刘秀入仕之召,更是扬了鲥鱼的美名。鲥鱼一身细鳞银白如雪,据说它自己对这鳞甲甚是珍爱,李时珍《本草纲目》有载“一丝挂网即不复动”,爱惜鳞片尤胜性命,故又有“惜鳞鱼”之称。鲥鱼出水即死,宋时鲥鱼也是珍贵,每年鱼期所获的第一尾鲥鱼都要进献当地父母官,以示敬重。
那小二刚刚下去,就听的楼梯上脚步声响,一个女子缓步走上楼来,一头秀发只用根白色丝带束起,斜压了一根白羽,眉如远山黛,眼如秋波横,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一袭白裙,更无别的装饰,当真是人淡如菊,绰约如仙子,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高洁。楼上众人见她一步步走上楼来,都瞧的呆了,那女子脸上若罩了一层严霜,面寒似水,对楼上众人看也不看,自顾在窗边坐了,小二点头哈腰的一旁伺候。那女子轻声道:“你们的什么三鲜各来一份,其余的捡清淡的来几个就好。”她声音清脆,轻柔悦耳。
小二赔笑道:“这位客官,刀鱼河豚都还有,这鲥鱼不巧刚刚卖完了。”
女子皱眉道:“怎么到我这里就卖完了。”
小二道:“客官有所不知,这鲥鱼三四月多,五月已经少了,捕到的鱼大都送到镇江府,小店一日也就十多条,刚刚最后一条被那位小哥点去了。”说着有意无意朝沈放这边看了一眼。
女子道:“那让他让出来便是。”
小二道:“只怕人家不肯。”
女子道:“这鱼的钱我多一倍给他,有什么不肯,你去说罢。”
沈放和那女子只隔了一张桌子,两人对话听的清清楚楚,也不等小二过来,道:“姑娘既然想吃,给她便是。”
那女子瞥了他一眼,见他衣衫敝旧,头发也梳不整齐,松松垮垮挽个发髻,拿方青色缁撮包了,长的倒不算难看,便似个穷酸读书人模样。只当他是想讨好自己,眼中不屑之意一闪,便不看他。沈放微微一笑,下楼去了,他直奔后厨,进去便问:“要送的食盒在哪里?”一个正帮厨切菜的年轻人伸手一指案上一个大红的食盒,道:“黄老爷家的么,怎么才来?”沈放过去,打开一看,道:“为什么没有鲥鱼?”
那年轻人道:“没说要鲥鱼啊。”
沈放皱眉道:“这还要说么?”
年轻人道:“这可糟糕,你们没说,我们也没预备。”
沈放道:“那可不成,老爷怪罪下来,我可吃罪不起,你快拿条来。”
年轻人道:“这马上出锅最后一条,哪里还有。”身后一厨子插口道:“黄老爷家要,给他便是,上面那个穷鬼就点了个鱼,还有两个青菜,一会叫小二推了他便是。”
年轻人道:“好,好。”转身从蒸锅里端了盘鱼放到盒里,道:“你倒面生的紧,小六子呢?”
沈放道:“老爷说小六子每回拿回去的菜都是冰冷,不叫他送了。”
年轻人道:“正是,正是,那小子自己贪玩,每次都磨磨蹭蹭,上次菜冷了,黄老爷还怪罪我们,你快走,快走。”
沈放拎起食盒出门,到了门外,见店前马槽前栓了匹白马,高大神骏,通体雪白,一根杂毛没有,心念一动,拉住个伙计道:“我家小姐的马喂了么?”
那伙计摸摸头道:“没说要喂啊。”
沈放道:“你看我家小姐爱啰嗦么,你们自己做生意,脑子都不灵光。”
那伙计道:“好,我一会给它加点草料。”
沈放道:“这附近有水没有,小姐叫我把马刷刷。”
伙计道:“前面左转就有口水井。”
沈放道:“好。”径自过去牵了马,走了几步,翻身上马,出城去了。出了城便纵马飞奔,那白马果然神骏,跑的又快又稳,沈放心中得意,直跑了四十余里,见路边有个水塘,垂柳之下一方大石,这才下马,将马栓到树上,拿出食盒,坐到石上大快朵颐。待到吃完,索性就在石上打个瞌睡。过了一个多时辰,听道上一匹马飞奔而来,沈放做贼心虚,不免抬头去看,见是匹红马,那马到了近处,突然停住,马上一个淡黄衣衫的女子,脸上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明眸。沈放见不是那白衣女子,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