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在心里细数着和宋琦见面的点点滴滴,尽管理智上心里依然有所怀疑,感情上却不愿意相信宋琦是凶手,不管是小丫鬟的证词,还是自己和宋琦的接触,感觉宋琦是一个性格直爽到有些暴躁的姑娘,她说两年前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她做的,可现在陆眉案的疑点却也在她身上。

宋琦并不知道姜芜已经怀疑到她身上了,因此她还在继续说着话:“我那时候本来已经和章家公子定了亲,但是因为这事,立马就吹了,父亲平时很宠我,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没办法保住我,这才将我送到了庄子上。”

姜芜蹙着眉:“我听到的版本是,那日你闯青楼要去捉奸,那男子一时情急,从窗户上跳了下去,立马就身亡了。”

宋琦连忙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带着丫鬟一进门,他就已经躺在床上死了,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我现在还记得,他是仰躺着,脸色青白,身上没有伤痕,眼睛却睁着,我见过人死之后的样子,我看他的眼睛便知道他已经死了。”

到现在她回忆起那一幕还是不禁胆寒,她说:“我吓了一跳,立马就想喊人,但我的丫鬟提醒我,说这是在青楼,我和好友的夫君共处一室,若是传出去了恐怕对我名声有损,我和丫鬟便出了门,想去找鸨母说这件事,但我才刚刚下楼,不知怎么的,楼上便喧闹起来,说是有人跳楼死了,鸨母这时候一把抓住了我,说是我逼得杨公子跳楼,还说要拉我去官府……”

宋琦从小在家中习得是武艺,前十五年,她的日子过得花团锦簇,因此也养成了她性格有些骄纵,但说句不好听的,有些没心眼,如果真按她说的那样,杨公子这事处处都是疑点,摆明了栽赃陷害,可她居然两年了都没找到解决的办法,反倒把自己坑了进去。

她现在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觉得十分害怕,她是第一次来花楼,空气中弥漫的香粉味令她窒息,不论是鸨母还是龟公,他们都摆着一副伪善的面具,青楼里的客人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所有人都指着她骂“杀人凶手”

姜芜却发现,宋琦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对劲——她眼神发直,明明是大冬天,额角却出了许多虚汗,搭在膝盖上的手也有些颤抖,她们二人现在坐在马车里,可她的脚尖却无意间朝着外面。

根据心理学来看,她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回避反应,甚至只是提到这件事情,就会让她控制不住的躯体震颤。

“宋小姐,宋小姐?”姜芜喊了两声她依旧没有反应,姜芜干脆推了推她的肩膀,宋琦这才犹如大梦初醒一般,神色略有慌张的看向姜芜。

姜芜叹了口气,摸了摸宋琦的指尖,果然是冰凉一片。

“宋小姐,这两年以来,你是否经常因为这件事情寝食难安,出现严重的失眠,并且害怕青楼、甚至会发现自己的性格和之前大为不同?”

宋琦一愣:“你……你怎么知道?”

宋琦这种基本可以断定是患上了“创伤后应激综合征”也就是大部分人俗称的“sd”

这是一种较为严重的心理疾病,通常是因为目睹或经历了心理无法承受的巨大冲击,常见的例如车祸、火灾、目睹凶手或侥幸成为幸存者,通常来讲,作为一个普通人,是没有办法很快消减灾害给自己心理带来的伤害,例如严重车祸的幸存者会不敢过马路,火灾幸存者害怕看见火。

刚才宋琦在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真正让她恐惧的,并不是尸体,而是被人冤枉,被人千夫所指却百口莫辩的委屈,这种反应,在语言上或许可以伪装,但是心理行为上不能,当人在遇到非常害怕的事情时,身体的血液会瞬间向心脏聚拢,反映在身体上,就会是手脚冰凉。

姜芜将这些反应默默记下,两人这时候也到了北镇抚司门口,宋琦先下了马车,姜芜紧随其后,这时候,一辆蓝顶绣云纹马车也停在了北镇抚司大门口,从马车上下来一对夫妇,那男人一脸怒容的站在一边,而另一个衣着端庄的女人则上来拉宋琦的手,动作还颇为粗暴。

宋琦挣了两下没挣开,便哀求道,“母亲,我只是想知道眉儿她……”

“别说了!”宋母怒斥,到底顾忌着北镇抚司门口人多眼杂,放低了声音说:“一次教训还吃不够,还想吃第二次?陆眉已经死了,你现在若是去了北镇抚司,到时候坊间再传是和你有关系怎么办?”

宋琦皱着眉,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不会的,母亲,眉儿死的不明不白,我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理。”

“你是这么想的,可其他人呢?破案的事有官府的人,你凑什么热闹?”宋母要拉着宋琦回去,两方争执之间,这才看到了杵在一旁的姜芜。

姜芜那时候的认亲宴办的颇为浩大,因此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认得这是平宣侯府的嫡小姐,碍着身份,宋母不好说什么,倒是颇为客气:“姜小姐行事爽快,不惧人言,但我家姑娘却不行,希望你也能明白我这个做娘的心意。”

不得不说,宋家老爷毕竟是兵部尚书,就连一个看起来温温婉婉的嫡母说话也比较直接,至少在姜芜看来比说话拐弯抹角的陈姨娘直接多了。

但这事本就不是她可以决定的,姜芜福了福身道:“宋夫人,并不是我要为难宋琦,只因为她是陆眉生前的好友,按规矩要例行讯问罢了,宋夫人不必忧心,若是实在焦急,也可以随我们一同进大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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