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心中一凛,“一转眼,这又一年过去了。”
十方抖了抖身上的破棉袄,出了破窑,到门口一看,地上放着一个麻布大包,足有半人来高。
十方扯开包袱口,见里面都是金银纸叠好的元宝,心中叹道:“干娘真有心,自从那次见我偷拿了些纸钱,也没问我缘故,还每年特意给我准备这么一大包,我也从没谢过她,这次真要从赵家领了馒头,我就孝敬给她老人家,干娘自己肯定不会去赵家白拿馒头的,不过蹊跷的是,赵家这次开斋如此突然,究竟是什么原因?”
想着,十方将麻布大包背在身后,出了破窑洞。
没走出两步,就听身旁响起一声稚嫩的娇斥声:“好哇,你个偷蛋贼,又偷了谁家的东西,这么大一包,你作死啊你!”
十方听见声音,也没回头,而是直接把头往前一伸,就见从旁边破烂的院子里冲出一个皮肤黝黑,一脸菜色,又瘦又小的女童,看年龄不过八九岁大小,手里拎着根糟木棍直奔十方而来,抬手一棍子正打在十方头上。
十方扭头一脸贱笑,“好,又少了一个,只剩十一个鸡蛋了。”
“你想得美!”女童气呼呼说道:“这一下又不是因为你偷鸡蛋,而是因为你偷了别人家的东西。”
十方一脸无奈,将背后的包袱放下来,在女童面前打开,“小苓花,你看清楚了,我十方就算再穷,也犯不着偷死人的钱吧,你这次可是冤枉我了。”
这叫小苓花的女童低头一看,还真是一麻袋给死人烧的金银元宝,饥瘦的脸上微微一红,“谁让你偷鸡蛋偷多了,我还以为你都敢到别人家里偷这么一大包钱出来了。”
“小苓花,咱雨后村除了赵家,谁家能有这么大一包钱,你现在知道是冤枉我了,我大人有大量,也不和你计较,本来挨一棍子是顶一个鸡蛋的,这次你冤枉我,这棍子就顶两个,还欠你十个!”
“你想得美!”小苓花气的又将手里的糟木棍举了起来。
十方一看小苓花又作势要打,赶忙又一伸头,同时说道:“快打,最好直接打十下,这样咱就两清了。”
“苓花,又怎么了?”旁边又响起一个虚弱苍老的男子声音。
“爷爷,十花子他耍赖皮,他无赖!”小苓花一转头,一脸委屈地冲一个穿着一身补丁落补丁长衫的老人喊道。
十方却微微一笑,“张秀才,你好啊,这是公买公卖,我可没耍无赖。”
张秀才用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苓花,古语有云: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过几个鸡蛋而已,咱们是书香门第,你也是大家闺秀,岂能和他个叫花子一般见识。”
“爷爷,哼,你就护着他吧!”小苓花气的嘴巴崛起老高,一转身,跑回院子里的鸡舍旁,故意大声喊着:“大白,小白,黑花,你们可要小心看好自己的孩子,那个偷蛋贼又来了。”
张秀才笑着摇摇头,拄着拐杖到了十方面前,“十花子,苓花还小,没轻没重,没伤着你吧,老朽替她赔罪了。”
十方一脸的似笑非笑,“张秀才,你少来这套,小苓花每次棍子举的老高,有哪一次是真打,她可心疼她的鸡蛋呢,这一棍子少还一个,她哪舍得。”
张秀才一脸的讪笑,“老朽知道,老朽自然明白,那敢问一声,小友你这是要去往如意阁吗?”
十方一看张秀才的模样就明白了,凑到张秀才旁边,压低声音说道:“怎么,上次给你的这么快就翻完了?”
张秀才老脸一红,也压低声音回道:“老朽出身书香门第,毕生最爱圣贤书,如饥似渴,这都多久了,你上次给的那薄薄的一本,早就翻烂了,这不一直盼着新货呢,最近听说宁国府给下辖各地的官园子里发了新货,一本比三本还厚,老朽一直心痒难耐,所以……”
“新货?我怎么没听说?”十方假意装作不知,“再说了,咱雨后村你还不清楚,连龙门县太爷都选择性回避的鬼地方,宁国府就算发了新货,没个十年八年,也到不了如意阁啊。”
“还是劳烦小友去如意阁看看,说不定已经有了呢,你还不清楚,老朽不会亏待你的,之前,一本顶五个鸡蛋,你要把这本新货弄来,不光前债两清,老朽还倒找你三个鸡蛋,不亏本的?”
十方嘬着牙花子,眼珠转了转,“之前一本五个鸡蛋,新货一本比三本还厚,你只倒找我三个鸡蛋,张秀才,你可算的精明啊,刚才小苓花已经打我一棍子,那我岂不是白挨了?你要找我四个鸡蛋,否则免谈。”
张秀才一笑,“行,行,都依你,都依你。”
“行,成交,我本就是要去如意阁的,要真有新货,保准给你弄来。”十方拍着胸脯,心里暗笑:“你要的新货,就在徐大少手里呢,能抵十五个鸡蛋,倒也划算。”
张秀才望着十方转身离去,激动的双手不停地来回搓着拐杖,颤巍巍站都站不稳了。
到了街口,十方抬头望了望早已年久失修,已是破烂不堪的一块石头牌坊。
在遍布鸟窝绿苔的石面上,依稀还能辨别出几个大字——雨后集平规街。
十方心中好一阵感慨。
“唉,我十方赖好也是挂头披幡的夜提刑,本该是走遍天下,降妖除怪,如今却不得已躲在这雨后村,隐姓埋名,当了三年的叫花子,唉,三年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十方又想起,三年前,自己东躲西藏,历尽千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