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个腿的,小白,你咋往上边申请的?咋滴来了个新兵蛋子?”
说话的这个大嗓门是个五大三粗的大老黑,长期在烈日下曝晒的皮肤显得黝黑且粗糙,赵正见他第一眼就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见到了那个绰绰有名的黑旋风。
“小兄弟你别怕,我问你个事,你是不是小名叫重火力?”大老黑压低嗓子,强行装出一副柔情脉脉。
“报告长官,我姓赵,名正,没有小名。”赵正死死压住心头的一丝无名火,立正敬礼。
“我呸,你知道你不叫重火力还不滚?”大老黑瞪大眼睛,往赵正脸上啐了一口唾沫,怒气冲冲地朝他吼道,“哪来的给老子滚回哪去,侦察营不需要新兵蛋子,谁问你,你就说李鬼让你滚地。”
赵正站在原地没有说话,默默把脸上的唾沫擦干。
“娘希匹,要上面支援重火力,支援来一个小兔崽子,骂他都不带还嘴的。”李鬼脱掉了帽子,卷起了衣袖,作势要上前,“看来今天不给他放点血,他不知道什么叫爷们。”
“老李你过了啊。”
“够了,算了吧,老李。”
其余几人见李鬼还不肯罢休,赶紧一哄而上把他按住。那个叫小白的带眼镜小伙子也赶紧上来把赵正扯到了一边。
小白耐心地安抚着赵正,用手指了指在场的几人说道:“老李真不是那意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赵正虽然有些生气,但毕竟初来乍到,况且是在军队里面并不能由着性子和长官顶嘴,于是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听哥一句劝,能走就走吧,我们侦察营的伤亡率可谓是全军第一,一个营的编制你看看还数的出几个人?”
“估计再打几天,咱这个营编制就取消喽,连个排都凑不齐,还叫侦察营,笑话。”
小白深深的叹了口气,赵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战壕里零零散散不到四十个人,全都衣衫褴褛,透过破碎的衣物,一道道深邃的伤kǒu_jiāo错纵横,医疗兵正穿插在队伍里来来回回给每个人包扎。其中不少人的脸庞也是如同赵正一般年轻,他们紧闭着眼皱着眉,默默忍受着巨大的疼痛,不吭一声。
“没事,我就在这,哪都不去。”赵正转身盯着小白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死,也得作为侦察兵死在战场上。”
望着赵正的神色,似不是开玩笑,小白也收敛起了脸上的表情,回敬了自己的目光。感受到那道目光里的执着和坚韧,小白有了些明悟。他走上前伸出手,十分正式的介绍自己:“李子白,上士,侦察营欢迎你的加入。”
“赵正,三等兵。”两只结实有力的大手握到了一块,而阳光也划破阴云,适时洒在了城市废墟里人工修建的战壕中,照着二人身上。
李子白用力一扯,把赵正扯进了自己怀里,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凑在他耳边说:“去找炊事班那帮抠门精多吃点,你这身板太弱了,可别明天就光荣了。”
说罢,没等赵正开口,就把他晾在原地,挥了挥手走去了李鬼的指挥部。
说是指挥部,其实只是废墟边上搭了个营帐。一块黑板挂着地图,连把椅子都没有,众人都是席地而坐。
刚一进门,只见在地上坐着的三四个人都拥了过来。
率先打破沉默的还是李鬼的大嗓门。
“咋样啊,小白,那小子打算走了没?”他故意压低嗓子,双目上挑。
“走啥啊走,人家豁得出这条命,我看行。”李子白拍了拍身上得灰尘,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失神的望着脏兮兮的地面,看了看双手,似乎在质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拍灰尘。
“害,没劲。”李鬼吹了吹眉毛,有些丧气,又重新坐了回去,四肢大张。
“还不是你们几个非要我唱黑脸,这下好,这小子牛脾气,和个犟驴一样,不肯走了。”
“我就说我不会吧,非要我来,馊主意谁出的今天不准吃饭,自己心里清楚啊。”
“还赶走新兵就可以不折新兵了,想得还挺美,那你赶得走么?淦!”
李子白瞬间变成苦瓜脸,委屈巴巴的埋怨道:“谁不知道咱侦测营新兵阵亡率在全军排头名,我也没想有愣头青非要来。”
一道浓浓的湘音突兀的窜了进来,“那我们这个月的指标又搞不成气哒?”
说话的是吴城,湖州本地人,参军也有些年头了,别的本事没有,跑得特别快。当时有次老领导视察,抓军纪,这小子衣冠不整吊儿郎当出门被逮个正着,然后见到老领导飞也似地跑了,过了一会再跑回来认错。老领导一惊,好小伙啊,大手一挥从仪仗队下放到侦察营了。
“不行,新兵不能老在咱们营折了,这样吧,老李,就让他跟着你和小白,在后边总不会折了吧?”年龄稍大的江洋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李鬼猛地一拍大腿,大喝一声:“害,格老子的,也没别的办法了。”
“就这样安排了,往后新来的……这个……”
“赵正。”李子白出言提醒。
“对,就赵正这小子,跟着我和李子白屁股后面,你们多看着他点,新兵不能再折了。”
“上面这回下了死命令,再折新兵,咱虎咆营这编制就该取缔了。”
众人都是沉默,也不知道是谁先叹了一口气。
……
李鬼迈出了营帐,正好看到赵正前后跑腿,汗流浃背的模样,心里也是多了一丝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