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上的会议开得温吞水似的,山脚下却热闹喧嚣。
打建昌城方向来了一队人马,敲锣打鼓、赶猪缚羊。
“站倒,组啥子的?”
建昌兵前出的一队哨兵在小旗的带领下,跳将出来拦路喝问。
建昌方面领头的是个武官打扮的人,被草边窜出的兵丁吓了一大跳,情不自禁后退两步。
惊魂初定方才堆起笑脸,道:“兄弟们别紧张,本官建昌守备麾下把总陈庭,暂充兵备大人护卫营官。此次前来是代表兵备大人劳军,顺便迎接叶副使入城。”
“你代表个几把!兵备大人在老子们头顶上。”小旗翻着白眼,指了指山腰方向怪声怪气道。
不怪小旗态度不好,因一路行来又是打仗又是跑路,没安生过几天,兵营里还一直有传言,说这一切都是原建昌兵备恋栈不去,给叶大人使的绊子。
于是乎,事情便发展成了如此地步。
陈庭脸上青气一闪,在建昌,他身为兵备的族人,哪个敢给他气受?但现在受的气他却偏偏发作不出来!
临来前陈玉的话响彻在他脑中,“老十三,如今东西都运走了,无谓再与叶宰加深意气,虽本官与温相有旧无需怕他,但他的老师更是当朝首辅,害不了本官却能挡着本官上进之路。故此次前去,一定要收敛性子,切记不可再火上添油。”
陈庭深深吸了口气,就像把这口腌臜气嚼碎了吞下似的,扯扯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已经很低三下四的笑容,道:“那能不能劳烦兄弟去向叶副使通报一声?就说陈玉陈大人派人来了。”
“等着!”小旗冷喝出声,然后吩咐其他兵丁原地看守,抹身便走。
……
得小旗通报后,叶宰基于对等原则,派出亲兵副把总赵匡出迎。
会议的内容由此转向,众人纷纷猜测陈玉派人来的目的。
“求和的?”
“谨防其中有诈!”
“麻痹我们,派军突袭?”
“管他的,只要我们持身以正,万邪不浸。”
“秦将军,若是建昌闭门防守,我们几日能打得下来?”
“建昌城高碟深,恐怕不易攻取。”
“怕个甚?我们有拿破轮!”
“各位各位,还有秦将军,不至于,不至于……”
无论大家如何争执,但有一条均是认同:叶宰不能进城。
实际上不用他们说,叶宰本来就没想过要进城,鸿门宴的故事听得多了,傻子才去!何进不听曹操的,结果呢?人进去,脑袋出来。
李唯辅综合了大家的意见,最后总结道:“东西我们可以收下,兵宪不进城。若是陈玉当真有诚意,先把郭保放回来,再亲自出城交印。”
“阔以。”叶宰点点头,道:“就看赵匡等下回来咋说了。”
众人期待中赵匡很快返回,禀报陈庭极力邀请兵宪进城,说不完成任务就一直坐等。
叶宰冷笑,愈发觉得陈玉要整妖蛾子,遂说出李唯辅刚才所提的条件,让赵匡去通知那个赖着不走的人,否则抓起来交换郭保。
那边厢,陈庭听过了叶宰的条件,直欲七窍生烟,几乎就要跳起来开战。可再瞅到周围军姿严整的国防兵,特别是那些黑洞洞的铳口,他又不敢,甚至狠话都没摞下一句,怏怏下山去了。
……
当日下午,郭保一摇三晃,磕磕绊绊爬进了军营。其实他哪有如此虚弱,都是装的!否则怎么交差?说我郭保在牢里吃得好住得好,就是没完成任务。
扮得虚弱点,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功么。
因此,他没有带给叶宰任何有用的消息。如果有,那就是哭诉建昌大牢修得如何如何坚固,里面又如何如何的黑暗,对他又造成了如何如何的心理创伤……
叶宰瞅着他七万多的忠诚度暗暗撇嘴,表面上却只得安抚了事,给他小小记了一功。
郭保口才便给,也是个人才!这人才啊,不但二十一世纪,十七世纪也缺!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更加出乎叶宰意料,让他怀疑到底是自己脑子出问题了,还是陈玉吃错了药?
陈玉不但放回了郭保,还派人来通报,他将于七日辰时,于城外二里处接官亭亲候叶宰。
合着你前面搞事是在玩闹呢?现在坦坦荡荡简单判若两人!
……
建昌道几匹好马被利用了起来,一连三日均在叶宰大营与建昌城之间来回穿梭。
十一月七日,辰时,太阳暖洋洋挂在半空。
叶宰带着人马与陈玉在接官亭相见。
这同时也是新老建昌兵备道的交接仪式,有数位重量级的嘉宾围观。
行都司两指挥使彭定元、马玉庆,林进才暂时滞留某处没回来;
南路参将、盐井卫世袭指挥使冯标;
建昌守备、德昌所世袭千户宁炜杰;
其余行都司同知、佥事、镇抚、经历、都事,建昌道衙经历、吏目等等,加一起三四十人。
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叶宰与陈玉交接了大印、兵薄帐册,以及向征仓库的钥匙。
陈玉对属下失误扣押了郭保,表达了深深的歉意。
叶宰当即表态,说误会解开了即可,我等同朝为臣就不要再给陛下增加负担了。也学一学愚夫愚妇,床头打架床尾和。
众嘉宾哄然叫好!
叶宰面上微笑心里却暗自悲凉,自己在后世层次太低还不觉得,此番终于咂摸出一点滋味,正治真特么黑暗!
表面给你们看的都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