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三年腊月十二日,建昌新军拔营离开。
驿站外土路边,驿丞领着五六个驿卒跪伏于地,恭候大军路过。
车辚辚,马萧萧,整齐的脚步踏起烟尘滚滚。
一队长杆子过去了,一位身穿绯袍的官儿骑着一匹更红的马儿,出现在驿丞眼中。
驿丞往后一招手,几人便整齐磕头,大呼:“参见兵宪大人。”
叶宰当即停马,稍微顿了顿后翻身下马,紧赶两步搀起驿丞,温声道:“这几日,辛苦李驿丞及各位驿卒了。本想来走一走,看一看的,奈何本官戎事倥偬……”
驿丞被叶宰的和煦态度吓了一跳,想那平日里过的官儿和他们的家属,哪个不是又骂又打的?
遂再次跪下连连磕首,迭声道:“小的惶恐,小的惶恐。”
“唉……大明官的形象啊……”叶宰发出一句不甚清晰的慨叹,扭头朝身边赵义道:“赵队正,给驿丞拿二十两银子。”
说罢径直返回,上马远去。
几分钟后,驿丞手捧银子,傻傻看着越滚越远的烟尘,喃喃道:“是真的,他说的都是真的!”
“李老大,你在说啥子?”左右驿卒问。
“管你们球事!”驿丞笑骂过去,高举银子大声宣布,“走,回去分银子!”
“哇,银子!”
“喔,李老大敞亮!”
驿站周围响起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
禄马驿南去六十里便是德昌所。
建昌新军当天强行军五十里,直到天气渐黑,在离德昌所北十里处扎营。
刚打好营栏,斥候第五次来报,前路平安。
叶宰让斥候下去休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不无得意的对王之临、秦佐民道:“看看,斥候所报与王小所报一样,王小的还早一天。而且,王小的情报说的更清楚,德昌所军民震惊,却又不敢生起异心,故按兵不动。”
“呵呵,知道良臣兄看重情报,可也不用常常老调重弹吧?”王之临揶揄之余,劈手抢过纸条仔细察看。
秦佐民毕竟是带兵的,马上明白这里面的好处,眼中精光一闪,问:“叶兄,王小的人撒到哪儿去了?”
叶宰抬起头,目视正南方,重重说道:“会川卫!”
翌日清早,大军开拔的命令尚未下达,南面暗哨吹起尖利的铜哨声。
不久后,秦佐民在中军帐外求见。
叶宰刚起床,牙没刷、脸没洗,蓬头盖面出来,问道:“何事?”
“德昌所千户田刚领手下入营拜见。”
“带去你营里接待,我不去了。”
“用何态度?”
“正常的,别吓着他们了,要收服也得等回来时再说。”
叶宰吩咐完秦佐民,宽宽心心洗漱、吃早饭,然后拿着一个布包着的粗长条去往后营。
布条里包着他一晚上研发出来的装备。鉴于军心收服,是时候把这东西“造”出来了。
到了后营,叶宰问一个值星的兵丁,“温大呢?”
兵丁指指三四十米外的一个帐篷,委委缩缩道:“温队正还……还没起。”
叶宰严肃道:“头抬起来,胸脯挺高,我建昌兵没有软蛋儿!”
“是!”兵丁立马昂首挺胸。
“这就对嘛,人一挺起来显得高大多了,和我都差不多高,是个强兵的坯子。”叶宰拍打着兵丁的肩膀,含笑鼓励。
在帐中安睡的温大还不知道叶宰来找他。
他这段时间过的比较郁闷,兵宪大人点明让炮队加入混合营,却又不让他们带上“拿破轮”。
没了趁手的吃饭家伙,整个炮队的人都提不起精神。反正到点出操,到时回营,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与北上之时简直判若两人。
这会儿正迷糊呢,忽觉有人在踢自己,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辎重队的乔二娃。
便问:“乔二娃,都没吹号,你叫我爪子?”
乔二娃刚被鼓励,此时还有那派头,抬头挺胸,眼睛下视,铿锵有力道:“兵宪来找你!”
“兵宪?兵宪咋个会来这儿找我?你娃编荒话都不长脑壳。”温大半眯着眼睛,撇嘴讥讽道。
“说哪个不长脑壳?”
“说你……啊,兵宪!”温大刚要把起床气喷回去,眼睛余光就发现帐内钻进来一顶乌纱帽,当场便像被踩了尾巴的免子跳起来,手足无措道:“兵……兵宪,你真的来了?”
见他那颓废样,叶宰气不打一处来,马上变脸,冷冷道:“穿好衣服,出来见我。”
温大傻愣了两秒,一指乔二娃,“你娃太坏了,咋个不早点……算了算了,怪不到你。”
接着快手快脚穿上衣服,扣子都来不及系好就往外冲。
乔二娃翻个白眼,“肯定怪不到我噻?你自己不起来的。”
温大出了帐却没发现叶宰,慌忙抓往一个过路的兵丁,问:“兵宪呢?兵宪呢?”
兵丁忍住笑,一偏头道:“好像去岳队正帐……”
温大等不及兵丁把话说全,又如狗撵的免子跑得飞快。
一溜烟来到岳队正帐前,立正大吼道:“混合营炮队队正温大奉命来到。”
“进来!”
“是。”
温大钻进帐篷,见里面叶宰高坐案后,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人。
他赶紧跪下行礼,“参见兵宪。”
然后便是久久的沉默,好像叶宰没看到他似的。
温大的脑门上顿时冷汗狂冒,心知自己懈怠了,恰巧又被兵宪看在眼里,不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