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世华抬起了头,不再躲避叶治的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横渠先生的意思是要尊顺天意,立天、立地、立人,做到诚意、正心、格物、致知、明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努力达到圣贤境界。”
叶治点了点头,赞许道:“嗯,关中弟子立学之基果然深厚。”
“在下惭愧。”
“人,头顶天,脚立地,要想立的稳,先要立的正。”
此时,崔世华蜡黄的脸已经变的灰白,眼里满是镜中水月破碎后的幻灭。
虽然崔世华的心已被诛个半死,可叶治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他继续跟崔世华讲起了道理,“女真残暴无道,荼毒中原,戕害百姓,罪恶滔天,罄南山之竹亦难书之。尔身为汉家苗裔,受圣人教诲,不思报国保民,却为仇寇驱使,助纣为虐,尔之所为,实与逆种无异。”
“扑通!”
崔世华只感觉头上压着三山五岳,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他面若死灰,魔怔般喃喃自语道:“辜负圣人教诲,我该死。辜负圣人教诲,我该死。……”
杀人诛心,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痛彻淋漓?
叶治看崔世华的样子,没想到自己“讲道理”的后劲比高粱烧还足,几乎要把崔世华说疯了,心中不免有些不忍,当下喝道:“崔世华!”
叶治的断喝犹如当头一棒,崔世华浑身抖了个机灵,从魔怔中惊醒了过来。
“唉,”叶治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道:“俗话说,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学而优则仕,天下士子寒窗苦读十余载,莫不是想有朝一日尽展所学,可你有没有想过,民族大义与个人荣辱孰轻孰重。”
“大人,我,错了!”
崔世华再也忍不住悔恨的眼泪,哽咽道:“在下罪孽深重,于今唯有一死以谢。”
“呵呵,一死了之,倒也简单,可于事何补?”
“在我看来,尔欲以死了之,看似赎罪,实则逃避。圣人训知耻而后勇,与其逃避,不如暂留此有用身,洗心革面、戴罪立功,此乃真赎罪。”
“啊!”
叶治的话有如拨云见日,惊醒梦中人。
崔世华眼中重新燃起了光亮,他对叶治恭敬一拜,道:“崔某定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见崔世华郑重表态,叶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语重心长地对崔世华说道:“我,相信你。你也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
如同新生般的崔世华重重地点了点头,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辜负叶老师的殷切期望。
按叶老师的套路,既然后进生迷途知返,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地布置任务了。
叶老师布置的第一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就是抄家,让崔世华带人,将宝鸡境内所有猛安谋克户强占掠夺的家宅田产通通查抄回来。
……
“这位官人,告示上写的是甚?”
叶治入城后的第二日,宝鸡街面上已恢复如常。
“是募兵令,要不我给大伙念念?”
“念念,念念。”
“那有劳官人了。”
“无妨。”
书生模样的人笑了笑,看着榜上的告示读了起来:“都督府行营兹招募军士,无论版籍主客、凡十八至三十岁者皆可应募。从军入伍者,赐永业田五十亩;从军期间,阖家免除赋役。……若战殁或伤残者,给恤金五十至二百贯不等,另免赋役十至二十年;战殁者另按月给以家中年五十以上父母及年未满十六子女定例抚恤;战殁捐躯者入英烈祠,世代祠祭、血食不绝。……”
“哇!…”
书生一念完,人群里发出了一阵阵惊叹。
“怎么会有如此丰厚的赏赉?”
“是啊是啊,以前从没听过当兵还有这么好的待遇,莫不过诓人的?”
“我看不会吧,这白纸黑字写着,大红印信盖着,还有叶大人亲笔签押,哪会言而无信?!”
书生反驳道:“我听说叶大人乃神人降世,此次兴兵,是为光复中原、拯救黎民于水火,乃一等一的伟业,诸位有志军旅的,可莫要错过良机啊。”
完全是个托,鉴定完毕。
“要是真能入伍,就算是战死也值了,起码一家老小从此衣食无忧。”人群中有人附和道。
双簧托。
“哎呀,你们还在看告示呐。”外边突然有人极其夸张地喊了起来,“听说已有入伍的当场拿到田契哩,都是上等膏田。”
忽悠,组团忽悠。
“啊,走,快去瞧瞧!”
……
“母后,慈宁宫可还住的惯?”
“好,好着哩,我儿费心啦。”
韦太后拉着赵构的手,又细细地把儿子看了又看,永远看不腻似的,她唏嘘道:“天可怜见,让我们母子还有团圆之日,我儿这些年受苦啦。”
韦太后伸手摩挲着赵构略显花白的鬓角,想到了自己这十几年在北国遭受的苦难和屈辱,不禁又擦起了眼角。
“是儿臣不孝,让母后受苦了。”
赵构也悲从中来,靖康之难至今,他们母子骨肉分离已整整十五年。
“我儿莫要悲伤。”韦太后小心地擦去了赵构的眼泪,道:“咱们母子如今是苦尽甘来,应欢喜才是。”
“嗯,欢喜,儿臣欢喜。”
赵构拼命地点了点头,贵为九五之尊的他,或许只有在母爱的天性前,才会如此真情流露。
八月二十二,韦太后銮驾回朝,赵构亲自带着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