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路途较远,比韩世忠和张俊晚了六七天。
来临安的路上,岳飞暗自纳闷,不知道赵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柘皋大捷和他没半毛钱的关系,而且在淮西战事的策略上,岳飞和赵构意见相左,以至于赵构前前后后给岳飞下了十五道御札催他进兵。
等岳飞赶到濠州定远县,金兀术已经渡淮,所以实际上淮西战事岳飞没插上什么手。
虽说没功劳也有苦劳,可按以往的惯例,顶多就是赵构下旨嘉奖一下,再赏赐点东西罢了。
可这次却要三大镇齐聚临安,大张旗鼓地开“表彰大会”,着实有点出人意料。
……
“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韩世忠,淮南西路宣抚使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张俊,湖北、京西路宣抚使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岳飞出班听旨。”
“臣韩世忠。”
“臣张俊。”
“臣岳飞。”
“听旨。”
三大将聚齐,赵构特意选择在大庆殿举行这场隆重的赏功大会。
“制曰:天地之大义,莫重于君臣;尧舜之至仁,无先于孝悌。……国家以叛逆不道,狂狡乱常,遂至行师,本非得已,并有威怀之略,不专诛伐之图。……将使戴商之旧,益坚思汉之心,蚤致中兴,是为伟绩。……柘皋大捷,仰各路大帅各竭忠力,以图国家大计。……”
宣诏的中官些微顿了顿,继续宣道:“……以扬武翊运功臣、太保、京东、淮东宣抚处置使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节制镇江府英国公韩世忠,安民静难功臣、少师、淮南西路宣抚使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济国公张俊并为枢密使,少保、湖北、京西路宣抚使兼河南北诸路招讨使岳飞为枢密副使,并宣押赴本院治事。钦此!”
韩世忠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张俊则是一脸喜色,而岳飞则一脸错愕的愣住了。
“臣张俊。”张俊第一个张嘴。
“臣韩世忠。”韩世忠的声音有点低沉。
“臣岳飞。”岳飞的声音听不出是喜是忧。
“叩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个人整齐划一的谢恩之声传遍了大庆殿的角角落落。
“诸卿平身。”
赵构看着拜倒在地的三大将,心里一阵得意,煞有介事的说道:“朕以前交给卿等以一路宣抚之权尚小,如今朕以枢府本兵之权托付卿等实乃甚大,卿等宜共为一心,勿分彼此,则兵力全而莫之能御,顾如兀术,何足扫除乎!”
赵构骗人的本事一流,这一番说辞好像是几大将丢了芝麻捡了西瓜,占了大便宜。
“谨遵陛下勉谕。”
张俊见是时候发挥带头作用了,便禀道:“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噢,爱卿请讲。”
“陛下,蒙陛下垂恩,委臣以重任枢院治事,臣所管淮西军马恐无暇管带,乞望拨属御前营内。”
“嗯。”
赵构装出深思的模样,心里乐开了花,他颔首道:“爱卿所虑甚是,一心不能两用,鱼与熊掌不可得兼。既然如此,就依卿所奏,罢诸宣抚司,诸司统制官以下,各带御前字入衔,且依旧驻;将来调发,并三省、枢密院取旨施行。”
韩世忠眼观鼻鼻观心,脸上看不出什么波澜。
此刻,岳飞算是明白了赏功的真实用意。
原来赵构和张俊早就算计好了,表面上是升官,实际上是收兵,唱的好双簧。
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说了也没用,反而会予人恋栈不去迷恋兵权的口实。
“唉……”
岳飞默默地长叹一声,他知道自己毕生为之奋斗的北伐大业,已经如同西辞的故人一般,一去不复返了。
就这样,韩世忠、岳飞开始了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
……
“秦相,韩世忠和岳飞在枢院如何?”
对于张俊,赵构是非常放心的,要不是张俊的“识大体”,积极配合,赵构不可能如此容易地收了兵权。
因此,赵构还专门给张俊写了一封表扬信,略曰:“李、郭在唐俱称名将,有大功于王室;然光弼负不释位之衅,陷于嫌隙;而子仪闻命就道,以勋名福禄自终。是则功臣去就趋舍之际,是非利害之端,岂不较然著明?”
意思很明白,你张俊这么上路,以后我肯定罩着你。
对于韩世忠和岳飞,赵构就没有这么放心了。
他俩在枢密院已上了大半个月的班,也不知道是啥情况,小情绪肯定是有的。
“陛下,”秦相清了清嗓子,同时理了一下思路,禀告道:“这韩世忠行事乖张,每次到都堂治事,都裹着字巾,样貌滑稽,全然没有大臣的体统。而且,每日都以亲兵护卫,好像什么人要害他似的。”
“哦?”赵构好奇地问道:“韩世忠披着什么字巾?”
“青色大披巾,上绣‘扬武翊运’四字。”
扬武翊运是韩世忠的功臣称号,赵构知道韩世忠有点脾气,没想到他居然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心中的不满。
“随他去吧。”赵构自觉理亏,也不想去计较。
“陛下仁德。”秦桧拍了一记马屁,说道:“不过臣还有担忧。”
“你说。”
“韩世忠在枢府治事,其军马虽已拨属御前,但淮东军素来骄悍,且又远屯楚州,与金人一水之隔,若不严加管束,恐有不测之虞。”
“这,”赵构心里“咯噔”了一下,淮西兵变的教训可是很惨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