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韩世忠才和叶治聊起了正题。
“韩大哥,高邮的情况如何?”
“唉,”韩世忠叹了一口气,说道:“江淮连年战火,再好的地方也是一片赤地。宣和末时,高邮有户数上万,丁数两万余,到现在户数和丁数都不及原来一小半。兄弟,陛下对你委以重任,同时也是一个考验啊。”
“韩大哥,最近江淮形势如何?”
“年初金人退去后还算安稳,不过最近刘豫又有点不安分起来了。就在前几日,探马来报,说刘豫将山东百姓六十以下、二十以上尽签发为兵,并且每亩田科钱五百,看来是想在江淮一带招惹是非。”
“那大哥这一路驻军如何?”
“淮东一路兵马近六万,以扬州为中心,我在楚州、泗州、高邮、涟水军等地都驻有兵马,加上地方的弓箭手,应付刘豫该是绰绰有余。”
“呼延通!”
韩世忠突然朝席间喊了起来,只见一个身型壮硕,有点像猛张飞的人站了起来,应道:“大帅,唤我?”
“你过来。”韩世忠朝呼延通招了招手,对叶治说道:“这是宣抚司的统制官呼延通,他领有五千人马驻在高邮,今后有什么事你就直接找他好了。”
“呼延通,以后我兄弟在高邮的周全就交给你了。”
“大帅放心吧,有我在,绝不让状元郎有半点闪失。”
叶治一听呼延这个姓,打心底里就有天然的好感,从小看《杨家将》《呼家将》长大的,谁不知道杨家和呼家里出的都是忠勇的猛将。
韩世忠也是周到,还从自己的亲卫中拨了十名佼佼者给叶治,一副誓将犊子护到底的样子。
在扬州逗留了三天,叶治才在呼延通的陪同下,顺着运河到了百里之外的高邮县城。
用现在话来说,叶治算是一岗双责,既是高邮县令又是高邮知军,反正这地头他说了算。
叶治这个父母官到了高邮才知道,这里的情况真的很不好。
长年的战乱使得人口锐减,大量的土地抛荒,高邮县城一片破败,全然没有运河商业重镇的繁华和富庶,县衙也是破破烂烂的,乍一看,还以为是间破庙。
到了衙门,安顿下来,叶治就召开了第一次干部职工大会,一点名发现拢共才十几号人。
我靠,这也太扎不住台型了吧,后世那种前呼后拥的感觉呢,我这个堂堂的地市级一把手,怎么连个后世的股长都不如。
不过这也正常,见怪不怪。
江淮一带连年打仗,大多数地方机构缺员严重,很多地方的官员一有动静就跑路,以致于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和治理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高邮原来是望县,按规定,望县设有令、丞、主簿、尉各一人。高邮的县丞、主簿、县尉倒都还在,加上衙门里的书记、差役、牢头总共就十三、四个人,也难怪叶治有不如股长的感叹。
现在高邮由县升为军,可除了他一个知军,包括通判以下的幕职官和诸曹官通通没有,他是典型的光杆司令一个。
唉,这样的队伍不好带啊,伤脑筋。
县丞叫朱开,一个黑黑瘦瘦五十来岁的老头,身子有些佝偻,须发都已花白,样子和上辈子看的古装电视剧里那些个在基层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晋升无望又没捞油水的苦哈哈一般无二。
不过,朱开是本地正儿八经的贡士出身,只不过省试屡试不第,又没捞到特奏名,只能干基层。
这样不贪不占、踏踏实实,而且对地方的情况无比熟悉的人,绝对是个宝啊,只要解决了他最重要的职务晋升问题,就一定能激发出万丈的工作热情来。
主簿叫高平,四十来岁,看上去也挺老实本分,不是什么喜欢招惹逢迎的人。
县尉叫李秀,三十出头,高高大大,长相却不秀气。
行吧,认识了你三个就差不多了,领导嘛,只要抓住中层干部就行。
“朱县丞,高邮的情况先简单给我讲讲吧。”
初来乍到,先摸清情况是第一要务。
“大人,高邮除县城外,还有临泽和三墩两镇,全县现有户数四千一百二十六户,丁九千八百一十一口,较宣和末少了六成。本地生业以耕种为主,县中有新开湖,亦有不少渔民。高邮自古为邮亭通路,又因运河之利,商贸兴盛,但自建炎以来,连岁用兵,南北往来贸易渐衰。”
“嗯,”叶治满意地点了点头,朱开一开口就挺合自己胃口,说话不拖泥带水,言简意赅,该是个干吏。
“我在城中看到不少流民,这是从哪里来的,县内大概有多少?”
“回大人,城内的流民大多是从山东逃过来的。”朱开回答道:“具体数目没有统计过。”
“这流民难道是刘豫签兵,刻剥所致?”
“大人所言甚是。”
“那县内治安如何?”
“回禀大人,”主管治安的县尉李秀说道:“县内治安还算是好,就是流民在城内,偶有窃盗发生。”
“境内百姓生活如何?能否安居?”
主簿高平抢着禀道:“大人,现如今百姓的日子和以前自然没法子比,比较艰难,幸好年初朝廷下旨免除高邮楚州等地十年之赋,百姓图个温饱还是可以的。”
“嗯,江淮一带皆是膏腴平野之地,如能让百姓休息,专心生产,不出几年,定能重新富庶起来。”
“大人所言甚是,现在最怕的就是打仗,一打仗百姓就没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