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章州东北的孟县平安寨,此间东门外十四五里远有一座市井,地名唤做欢喜地。附近州郡的客商都来那里做买卖,有百十处大客店,三二十处睹坊、兑坊。
皓月盟的弟子姜钟,手下有八九十个亡命徒,去那欢喜地开着一个酒肉店,把手下们都分与众店家和赌钱兑坊里做打手。但凡有过路妓女之类的人,到那欢喜地来时,先要来参见姜钟,然後才许他去趁食。那许多去处每朝每日都有闲钱,月终也有三二百两银子寻觅,如此赚钱。
那姜钟,有九尺来长身材,形容丑恶,相貌粗疏。一身紫肉横铺,几道青筋暴起。黄髯斜卷,唇边几阵风生;怪眼圆睁,眉下一双星闪。真是神荼郁垒象,却非立地顶天人。因此江湖上起他一个诨名,叫做将门钟。
此人不仅长的高大,而且还有一身好本事,使得好枪棒,拽拳飞脚,相扑为最。他曾经自夸大言道:“三年上泰岳争交,不曾有对。普天之下,没我一般的了!”
这一日,姜钟披着一领白布衫,撒开一把交椅,拿着件蝇拂子,坐在店门前的一棵绿槐树下乘凉。
他那一座大酒肉店,檐前立着望竿,上面挂着一个酒望子,写着四个大字道:“河阳风月”。转过来看时,门前一带绿油栏杆,插着两把销金旗,每把上五个金字,写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一壁厢肉案、砧头、操刀的家生,一壁厢蒸作馒头烧柴的厨灶。去里面一字儿摆着三只大酒缸,半截埋在地里,缸里面各有大半缸酒。
正中间装列着柜身子,里面坐着一个年纪小的妇人,正是他新娶的妾,原是西瓦子里唱说诸般宫调的顶老。他这个小妾长的那叫一个俊俏,眉横翠岫,眼露秋波。樱桃口浅晕微红,春笋手轻舒嫩玉。冠儿小明铺鱼剩掩映乌云;衫袖窄巧染榴花,薄笼瑞雪。金钗插凤,宝钏围龙。尽教崔护去寻浆,疑是文君重卖酒。
此时已有正午时分,天色正热,却有些微风。一个醉酒书生带着一个女伴,径直奔这酒店而来,去柜台对面一张桌子坐下。那书生虽不像是饮了酒,却装做十分醉的,前颠后偃,东倒西歪。
书生坐下后,把双手按着桌子上,不转眼看那妇人。那妇人瞧见,回转头看了别处。明明书生带来的女子姿色更胜那妇人几分,却不知为何他连看也不看。
这酒店里有六七个酒保顾店,书生却敲着桌子叫道:
“卖酒的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