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南听出六月真心为她着想。
她却不能告诉六月,她就是林家的人。
她只得道:“当初我是婕妤时,初养太子,后宫诸人个个眼热,冷嘲热讽,明枪暗箭,日子过的胆战心惊。后来林皇后入了宫,她年纪虽小,却有些林大将军的风骨,看不惯那些人的所作所为,几次为我解围,更从未因为我抚养太子而忌恨于我,我心里感激。”
六月点了点头,“倒也是,奴婢虽然那个时候只能在外边伺候,却听见每次皇后娘娘来看太子,太子都很高兴,有笑声,有一次她还在庭院里踢毽子逗太子开心呢。旁的人来了,莫说张婕妤那种跋扈让人多害怕,就连那品阶低点儿的,也是黄鼠狼拜年的样子,让人的心吊着,放不下来。”
六月的话,让林初南的思绪飘到了那个时候。
六月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心再次如锥刺般疼痛。
“不过,刚才皇上在,奴婢没敢说实话。其实林家人不是被大火烧死的,而是被张被侯爷以抗旨为由,给杀光了,连仆人也没放过。”
林初南原来侧着身子,平躺,阖了上去。
六月叹息一声,“听人说血流的满院子都是,虽然后来放了火,从府前路过仍然能闻见血腥之气。奴婢不懂前朝那些事,可是林家人死的也太惨了。”
林初南又侧身向里,眼泪扑簌,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落下,强忍着哽咽道:“我累了,你退下吧。”
六月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听见六月出去,林初南抓起身前的被子捂在脸上,呜呜哭出声来
哭声细碎,隐忍,委屈,丝丝缕缕,透过温室殿的宫墙,穿过夜晚的薄雾,似乎落在了含元殿中,孟溪舟的耳朵里。
三岁的孟溪舟坐在炕上,脸上已无之前的灵气,呆呆傻傻的样子。
池夏端着空药碗,探着脑袋看他。
一旁的张新柔朝太监张庆勾唇一笑,“你这个法子真好用,这小子今儿一天也没怎么闹,喝下这一碗,今晚本宫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这两天熬的,脸上都快长皱纹了。”
张庆笑的脸上都起了褶子,“能为婕妤分忧奴才就高兴。”
张新柔凤眸轻抬,嗔了他一眼,“就你嘴甜。这两天折腾的,也没空让你给我按摩,来,给我捏捏吧。”
张庆眼睛眯起,执了张新柔白腻的手,“喏。”
两人的步子还未迈开,孟溪舟突然情绪不稳大哭起来,“娘亲!我要找娘亲!我娘亲哭了,我娘亲想我了,我要回去——”
张新柔原本含媚带嗔的眸子一凛,“这是怎么回事?”
池夏也愣了。
张庆奇道:“白天也没见这样啊,不会他看见什么了吧?”
张新柔朝张庆身上拧了一把,“别乱说话,不知道宫里头现在躺着个死人吗?”
张庆忙作势往自己嘴巴上拍了两下,眼睛一斜道:“可能是剂量少了,再加点。池夏,你去弄。”
池夏点了点头,拿起一旁的锦盒,从中取出一粒红色的药丸,放进碗里,倒了热水,融化成汤,给一旁侍立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宫女上前将孟溪舟箍住,掰开了孟溪舟的嘴。
池夏僵笑着哄,“太子殿下,来,再喝点儿药,听话啊,喝了药就能睡着了”
孟溪舟挣扎着,可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如何挣得过几个大人,不过是呜呜呜了几声,那难以下咽的药汤就被灌进了嗓子眼儿,呛的他剧烈咳嗽。
池夏忙丢了碗,一手持帕为他拭嘴,一手为他抚背,心里有点害怕,“婕妤,这,这行吗?奴婢怕出事啊,这可是太子。”
张新柔听池夏有恻隐,凛声道:“池夏,你可是从张府跟着我进宫的,不要在这个时候有妇人之仁。如果你下不了手,告诉我,我换个人伺候太子。”
池夏忙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怕太子再出点儿什么事,皇上那儿没法交代。”
张新柔眼里是狠毒之色,“没办法,本宫这是被逼的。皇上现在被王氏那个贱人迷惑了,不听本宫的话。只要撑过这几天,他们见太子不再闹了,再让爹爹那边给皇上施些压力,也就没人敢来跟本宫抢太子了。到时候,本宫会用最名贵的药材,为太子调养身子,不会有事的。”
主子这么肯定,池夏也无话可说了,眼见太子精神更加萎靡,眼皮也沉了,知道药效来了,赶紧将太子放平,盖上了被子,哄道:“太子听话,睡吧,睡着了就没事了。”
不过,张新柔的心情仍然被池夏的那番话给影响,大步到了外头的暖阁,靠了炕上。
张庆跟过来,陪着笑脸爬上炕,在她身后跪着,手伸上她的额角,轻轻地按摩着。
张庆没进宫前跟在一位乡间郎中身边学医,颇通推拿之法,也是因为这个手艺,才从永巷一个小小的太监成为含元殿的执事太监的。
张新柔这几年已经离不开张庆,睡不着了,心情不好了,头痛了,觉得太医院的太医开的那些药全都不如他的按摩管用。
风池穴、丝竹空、颊车穴几个穴位下去,张新柔只感觉脑袋里的那根筋被什么东西给拧了一下,有些疼痛,却也十分地舒爽。脑袋沉沉,下巴无力地朝后抬着,朱唇微启,发出一声满足的、松快的呻吟。
张庆知道,主子这是舒服了,舒服了心情也就会好一点儿,便没话找话地问:“婕妤,力道可还行?”
张新柔声音一改之前的寒凛,如浸在酒中一般酥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