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不是我一个人的,位置不同,看待事物的切入点就会不一样,你们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李副军长说的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疲惫,双眼已是满是血丝。
一阵七嘴八舌,众人的提议被逐一驳回。李副军长虽然话不多,但提出疑问都是切中要害,三言两语,往往就能让军官们意识到想法的弊端。短暂的沉默之后,又有个声音迟疑地响了起来,“军座,我倒有个主意,就是有点冒险,没有十足的把握。”
“说来听听。”李副军长是82师少将王师长,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王师长,贵州安龙人,曾任第25军第1师的参谋长,103师参谋长,陆军大学第6期毕业生,工于谋略的典型人物,见众人纷纷投来目光,他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前段时间,我们师246团打滚龙坡,撞上一个修在斜坡上的暗堡,机枪口又高又陡,没法往里面扔手**不说,只要一抬头还就得挨打,部队被鬼子压着打得嗷嗷叫。这个时候有个老兵就想了个办法,他原来是工兵出身,土木作业的行家,带上几个兵绕到火力死角开始刨坑,往暗堡脚下埋**包,结果怎么着,连重炮都炸不烂的日军工事,居然就这么上天啦!”
“你的意思是?”李副军长似有所悟。
“对子高地,咱们应该也能这么干。从松山下面挖地道,通往子高地,然后用**把日军送上土飞机。”王师长沉吟了一会,略有些忐忑地看着他,“只不过工程要大的多,而且困难程度也不可同日而语,光是在计算数据方面,估计就得费大劲了......”
翻译官很快就把他的这番话转达给了美军顾问,几个金发碧眼的洋参谋低声交谈了一会,讨论坑道定位的可能性,其中一个随后向着李副军长点了点头。
“把地图拿过来!”李副军长一手扫了桌上的零碎,军官们围拢了过来。
......
高长工被抓回来的时候,荣3团3营刚结束又一波针对松山主峰子高地的攻击行动,士兵们带着一身尘土一身血污,经过时纷纷投来了目光。
“长工哥,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半边脑袋包着绷带的瘸五一路小跑,分开人群来到高长工的跟前,茫然地看了看他。
就算是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瘸五,高长工的样子也要更加惨一些。高长工整张脸都是肿的,眉弓豁开,鼻血一直流到胸前,就连一支胳膊都软绵绵地耷拉着,很显然是被人扭脱了关节。见瘸五发问,他反而垂低了自己的脑袋,闷声不响。
“怎么了?”马龙龙背着枪也走了过来,下巴上青森森的尽是胡茬。刘麻子跟在他身后,本来是哼着小调,看见高长工后吓了一跳。
“逃兵。”押着高长工的两个3营的弟兄冷冷地回答。
“扯什么蛋!”马成龙皱了皱眉,见高长工软在地上像摊泥,伸手就想给他拉起来,却被两个兵拦住了。
“这狗日的都快跑过江了,让我们给逮回来了,这就交给营部处置。”3营的弟兄语气都已经有点为耐烦了,“马大哥,你就别多问了,逃兵再怎么都是一个死字!”
“去你妈的,你说逃兵就逃兵啊?”马成龙手一抬,推了那兵一个趔趄,一把拽起了高长工。3营最不缺的就是蛮人狠人,那兵本来还带着三分客气,这下可彻底翻了脸,气势汹汹上来,一旁的同伴也立马准备上来助拳。
瘸五急眼了,刚要动,却被刘麻子拽住,后者压低了嗓子,“你就太平待着吧,别把事情弄大了,马大哥吃不了亏的!”
马成龙三拳两脚就放倒了那两个兵,出手很重,却并没有往重要的地方招呼。陆续经过的3营士兵都围了过来,面面相觑,没人敢动作。他们都是刚撤下战场的一线兵员,包括今天在内,不止一次地跟马成龙一起爬过尸堆,一起滚过焦土,这会儿怎么也伸不了手去帮自己的人。
马成龙打的两个士兵都是营部的,他们打不过马成龙,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骂,一圈旁观者多多少少有点说不出的尴尬。闻讯赶过来的陈跃阳远远就沉下脸,拔枪对着天一枪,人群哗地散开。
“一个个都没有事做,看戏吗,想作死吗?”陈跃阳大吼,跟着横了一眼马成龙,“你狗日的又在搞什么鬼?上次惹的事还没有完,又犯浑了?”
马成龙打的那个孙石榴把事情上报后,一心护短的陈跃阳费了点功夫才大事化了小事化无。姓孙的开始并产肯息事宁人,直到他的顶头上司委婉点醒,军部的某某和远征军司令部的某某都是陈跃阳的父执,你那点后点实在不够看,这才让孙石榴傻眼死心。
“长工不是逃兵。”面对陈跃阳的叱问,马成龙一字字地重复着。
如今的3营已经没有奋勇队、后备队之分,所有人都会轮到直面死亡的攻坚行动,高长工这次不在名单之内,所以也就没有上主峰,马成龙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却相信事情不会是那两年兵说的那样。
“马大哥,我是跑了,这仗怎么打都是个死字,家里还有爹娘要养,我不想死......”高长工沙哑着嗓子,满脸凄苦,“这么多天,死人死的数都数不清,山头还是拿不下来。我要是没了,我爹我娘还能活得了吗?”
马成龙怔住,久久无话可说。陈跃阳挥了挥手,让士兵押走高长工。
这一次,马成龙没有再阻拦。
“军法就是军法,谁当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