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两黄旗、正白旗的清军在大同南门布置攻击阵型,多尔衮亲自押解罗升到达大同城下。
罗岱站在城头,他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儿子,从起兵那刻起,他就当自己没有这个儿子了,但此刻突然见到,仍然免不了有些心酸。
多尔衮没有给罗岱多少时间思考,单骑出列,嘶吼道:“罗岱,本王知道你**人欺骗,才起兵谋反,本王今天在此当着大同城内外几十万人的面承诺,只要你开城投降,朝廷可以既往不咎,继续让你任大同总兵。”
多尔衮说的是心里话,可是谁敢相信他?
罗岱呵呵一笑,回道:“摄政王,我不费满清一兵一卒献出山西,又随阿济格西征陕西顺贼,可摄政王是怎么对我的?非但没有赏赐,反而多次无端训斥指责,又让我送长子入京为人质,满人强令汉人剃发,在山西随意杀戮百姓,非我要反,实在是满人逼我反。”
多尔衮脸上堆满阴云,问道:“你连儿子也不要了吗?”
罗岱退后一步,挥手下令道:“开炮!”
城头一声巨响,铁弹冒着青烟在空中飞过,落在离多尔衮五十步开外。
战马爆出一声嘶鸣,多尔衮不敢再留在城下,拨马赶回。
铁炮虽然不精准,但谁知道城头的炮手会不会人品爆发一次,多尔衮的父亲努尔哈赤就是在宁远城下被炮击伤,回去后丧命的。
清军的大炮还没运到,民夫砍伐树木,征集的工匠日夜打制各式器械,在做攻城准备,铁筑的大同城将面临真正的考验。
多尔衮人在大同城下,各地军情急报如雪片般飞到他手里,短短半个月时间,山西有十六个县城反正陷落,义军正在向南进军,太原府守军紧闭城门不敢外出。
福建郑芝龙汇集两广兵马攻打江西的金声桓,江南赵信亲自率军逆江而上,正在攻打安庆府的张天禄。
明军在大江南北相互呼应,满清江山变得风雨飘摇。
多尔衮在大帐内一筹莫展,他手头兵力捉襟见肘,连平定山西的兵力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哪里还有人马去支援两湖。
“两湖兵力本就不多,如果何腾蛟再从长沙出兵,勒克德浑无法同时应付两路夹击。”他对着地图看了良久,才发现福建的郑芝龙、大同的罗岱这些原本一盘散沙的明军各地军镇竟然在此刻同时爆发了。
“汉人要是能齐心协力,还有女真人什么事?来人!”
“在!”
“传洪承畴!”
亲兵领命,匆匆离去。
去年,洪承畴到南京二十几天遭遇了江南的败局,虽然有朝臣弹劾他的罪过,但多尔衮知道,这件事不怨他。
洪承畴是投靠满清的汉臣中难得的人才,熟悉大明官场的弱点,就这一个人,能抵数万兵。
不一会功夫,洪承畴弓着腰走进大帐。
“彦演(洪承畴,字彦演)!”
“奴才在!”
“本王想让你去两湖,你有胆量吗?”
洪承畴跪拜在地,回道:“为摄政王效忠,万死不辞!”
多尔衮把加急军情递过去,等洪承畴看完,问道:“两湖如何守?”
洪承畴把信件放好,回道:“两湖看似危险,真正所虑者不过赵信一人,我们可以如此如此……”
长沙城!
秦逝徐徐入城,他见到城外的义军兵营,回想到自己曾经在高迎祥营中渡过的那几年不堪回首的岁月。
高迎祥死了,李自成当了几个月的皇帝,也死了,连张献忠也在去年不明不白的死在四川。
左良玉死了,老回回死了,惠登相死了,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这些人像是被老天爷派下来祸害大明的江山,当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
长沙城的气氛很不好,两湖总督何腾蛟和两湖巡抚堵胤锡之间矛盾重重,其根源就在几个月前的两湖之战,两人约定两路兵马攻两湖,没想到何腾蛟一败再败,不但没能收复武昌,竟然连岳州也丢了,造成堵胤锡在荆州城下的兵败。
大顺军残部在湖南一分为二,李自成的嫡系包括高夫人和一只虎李过等人被改编城忠贞营,归堵胤锡节制,原郝摇旗则改名郝进忠,率部归何腾蛟节制。
街道上很吵闹,难民和杂兵交杂在一起,没有人来迎接秦逝。
这般情况下,秦逝找了个行人问路,往总督衙门而去。他从池州来这里很不容易,途中路过的武昌和江西都是清占区。
虽然有熟悉熟悉道路的义军引路,但秦逝这一行人都没有剃发,所以风险很大。
这不是年前了,那个时候金声桓对隆武朝的使者睁一眼闭一眼,眼下吉安已经开战,双方已经撕破脸,行事不再有所顾忌。
有二十几个护卫相随,秦逝一行人走在街道上其实很显眼,众人一直走到总督衙门门口才被拦住道路。
卫兵喝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到总督衙门口滋事,速速离去。”
秦逝不疾不徐地回道:“我是从南京来的使者,要见总督大人。”
卫兵上下打量,一脸不信的神色:“当真?”
秦逝面色一冷,喝道:“速速通告何总督,我有内阁公文在此!”
卫兵心头一惊,一溜烟的离去,不一会功夫,从里面出来一个山羊胡子的文人,下巴很尖,颧骨很高,脑袋有有些歪,右脸颊上有一颗巨大的黑痣。
那人上下打量秦逝,问道:“你是朝廷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