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承认自己是赵信的亲兵,他承认自己护送赵信麾下大将的家人南下,但他就是不提范永斗和罗岱的名字。
罗岱听衙役给自己叙述耿淳一遍遍的给武定上刑,他确实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的骨头这么硬。
武定的被捕对山西所有人都是一种折磨,包括宣大总督耿淳,他宁愿就这样把武定处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他就无法装睡不醒了。
有些事不用说的那么明白,更何况武定有意无意地在给耿淳暗示,罗岱和范永斗,他不敢不信,因为这两人都是定海王赵信的旧交。
山西是个火药桶,耿淳意识到了,所以他的密奏已经送往京城。
陈锋被罗岱软禁在兵营中,每天在为武定祈祷,他是夜枭营的副统领,但定海王亲兵的表现让他汗颜。
武定的目的已经达到,无论罗岱反不反,满清绝不敢对山西掉以轻心,而罗岱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这一切本该顺理成章,只是武定的被捕让整个事件加速运转,大同镇处于一种剑拔弩张的状态中,罗岱不敢再孤身面见耿淳,耿淳也坐卧不安。
过了三四天,督抚营内传出流言,说武定已经承认与大同总兵罗岱勾结,正在密谋反清。
消息是吴辰散布出来的,他只盼望罗岱尽快起兵,把武定从大牢中救出来。
军中流言不绝,有不少将士本就对满清不满,好几个罗岱的亲信将领信以为真,找到罗岱询问何时起兵。
满清正在准备两湖会战,八旗兵马调动频繁,斥候把四周的消息送到大同城。
心里有鬼时,看见什么都觉得是在针对自己,罗岱被架在火炉上烤了三天,自觉得逃不过这一劫,心一横之下,便去见了陈锋。
罗岱担心满清兵马布置好后,他会像铁锅中王八,再无一线逃生的机会。
陈锋被关押了七八天,一见到罗岱就乞求他起兵把武定救出来,罗岱示意让他住口,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决定起兵,你回去告诉定海王,请他莫要食言!”
陈锋惊喜交加道:“如此太好了!”
武定的计划成功了。
四月十五日,大同城夜半火起,罗岱起兵反清。
耿淳睡觉都半睁着眼睛,罗岱的兵营一有动静,他立刻如惊弓之鸟率督抚营逃出大同城。
吴辰出卖了武定,怕罗岱不分青红皂白杀了他,也跟随耿淳逃出大同。
刘琛在城外起兵呼应,明军杀入牢狱,把奄奄一息的武定救出来。
罗岱找来大同城最有名的大夫给武定治疗,瘦弱的武定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大夫连夜熬药,喝了点汤药后,精神稍微好点。
陈锋着急返回江南传递消息,次日天明,临行前陈锋来看望武定。
两人相视而笑,陈锋笑了一阵,眼中掉出几滴泪来:“我先回江南给王爷传信!”
武定点点头:“我暂时是走不了了,回去告知王爷,我不辱使命!”
武定身体虚弱,说话的声音细微,他很辛苦,也很高兴。
陈锋点头告辞离去。
大同城的街道上比昨天要热闹点,兵丁正在张榜安民,维持秩序。
昨晚城内并没有发生激烈的战斗,得知耿淳逃走后,罗岱亲自率兵追赶。
明军在阳高卫击溃耿淳的督抚营,耿淳只带百骑逃向京师,吴辰被逼无奈,只能陪同耿淳同行。
现在除了武定开口,否则他是百口莫辩,而且偏偏这件事又不能让罗岱知道。
罗岱在大同起兵点燃了山西这座火药桶,各地的汉人士卒百姓以割辫为信号,四天内,明军收复大同府几县,山西多个县城起兵响应。
大同城头重新树立大明的旗帜,罗岱把耿淳前些日子筹备的军粮收入大同府,全力准备防守满清的反扑。
陈锋没到江南,消息先传播到江南。
赵信率领张猛、林元义、元启洲、刘裕、张大彪、杨守壮等将,以及六万大军乘舟逆水而上,方国安率军在池州接应。
山西乱了,混乱如同瘟疫一般快速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也是被压制在地底蓬勃而出的岩浆,一座座县城,像暗夜中被点燃的油灯,照亮了暗无天日的北方大地。
罗岱并没有兵发山西,他没有这个实力,大同直接威胁北京城的西侧,而且截断了京师和陕西之间最直接的道路。
如此重要的位置,罗岱知道多尔衮不会放过他,大同明军四处搜集粮草,四县的粮仓被搬运一空,他准备死守大同,等待赵信的接应。
东有山海关,西有大同城,双双拱卫京师,十年前,多尔衮在大同城下望城兴叹,但今天他必须要攻打这座城。
四月十八日,武定的身体稍微好点,能走上城头看四野的动静。
北方的春天来的晚,但再晚也到了该春耕的季节,只不过,征战代替了耕田,今年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从崇祯二年开始的乱世,终于在十七年后达到巅峰。
满清的大军正在北京集结,不出两三天就该到大同城下了,罗岱放弃了外围的县城,全力防守大同,他最大的本钱是大同坚固的城防……还有江南的定海王。
武定的身体很虚弱,可以走平地,爬楼梯还是有些吃力,站在城头远眺片刻,他在亲兵的搀扶下回到宣大总督府,现在这里的主事者是罗岱。
罗岱和刘琛都在那里,他还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那是来自右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