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凭甄相吩咐。”贾霜默了默,识时务地低头垂眼道。
“贾医正不必忧心。”甄连城风采沛然地微微一笑,“我只是想随时随刻,都能听到贾医正的真话。譬如,我听说,真正的神医,是可以通过脉象听出孕妇腹中胎儿是男是女的……”
贾霜悚然抬头,历朝历代,想要打探尚在腹中的皇嗣性别,一般都不会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他通过光帝的脉象还得知,光帝实际的身孕时间,是在大婚前一天。
大婚前与光帝过往甚密的男人,可不是眼前的皇夫。
宫中早有传言,光帝在大婚前夜,穿着嫁衣去了护国公府。
然而贾霜并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空间,只能点头道:“是。”
甄连城不再言语,只是微笑看着贾霜。
贾霜咬着牙,缓缓道:“陛下怀着的,是龙胎。”说这话的时候,他忍不住浑身轻轻颤抖。泄露了光帝如此大的秘密,只怕光帝知道了会要他的命。可若是不说,又怕甄连城当即就要了他的命。
甄连城不以为意地又点了点头:“听说,神医还能看出妇人怀胎的时间……”
贾霜惊惧地抬起眼,上下牙齿因为恐惧交错战栗,发出清晰的嘚嘚声:“甄相……”
甄连城用了一双没有丝毫温度的双手,轻轻握住了贾霜的双手,慢慢用力握紧,面上的笑容更加如二月春风:“所以,贾医正一定十分清楚,陛下腹中的龙胎,是刚好两个月前怀上的。”
贾霜抖了抖,倒不是被甄连城的双手给冰的,而是被甄连城的话给惊着了。
原来不是要谋害这个不是亲骨肉的孩子啊……
感情甄连城要认下这个不是自己的孩子,而且要更正这孩子的出生时间?所以他未来要厚着脸皮把一个足月的孩子硬说成是不足月的?
究竟是怎样的精神,才能戴了绿帽甘之若饴,甚至觉得这帽子有些不稳当的时候,还要扶上一扶?
他虽然医术超群,然而实在不大能明白甄连城的想法。
然而求知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贾霜不迭地点着头道:“是的,陛下的龙胎,正是两个月前怀上的。”
甄连城满意地松开了手:“贾医正一定可以享得松鹤之寿。”
说话间,马车已经在天牢前停了下来。
贾霜叹了口气,认命地从自己随身医包中掏出纱布和薄如蝉翼的手套,又递了一套给甄连城。
甄连城仔细地看了看那透明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的手套轻轻一笑:“人皮手套?用来隔绝不该碰到的东西,又能保证切脉的准确性,委实是个好东西。”
贾霜有些发愁:“这些都是以前的酬劳,原本一副可以用很久,如今这疫病委实过于凶险,只能用一次烧一副,若是疫病蔓延,决计不够用。”经过他医治活下来的人,无论生前付了多少诊金,死后必须送他一块人皮,部位和大小由他任意挑选。这是这个鬼才神医不成文的规矩。
他未入太医院的时候,被人称为“人皮神医”,可不是浪得虚名。
虽说不如灰袍圣手声名卓著,可因着出神入化的医术和骇人听闻的诊金要求,也是赫赫有名的。
这个习惯,就算入了太医院也没有丝毫改变。
毕竟宫中主子少奴才多,主子的皮他不敢要,可奴才的就不好说了。
而且宫中,横死的人可太多了。
他喜欢人皮,就是因为人皮可以制成人皮手套,人皮手套可以让他少碰触一些脏东西。
比如说,疫病。
碰过疫病之人,他一定要扔掉所有的东西,包括他珍爱的人皮手套。
这样一来,他的人皮手套库存就不够了。
甄连城不以为意舒朗一笑:“你不必介怀,陛下自有办法,能让大周的大夫都能用上隔绝透气之物,又能诊治好病人。”
贾东风多喜欢研究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如果是利国利民,她研究得会更加欢快一些。
在人活着的时候,蛊毒与疫病混在一起,本来是分辨不出来的。
但人一旦死了,蛊毒就会显现出来,如果是蛊毒是活物,则会更加明显些。
所以贾东风一定要来看胡大海新鲜的尸体。
贾霜扶起胡大海的尸身,取出一枚金针,刺入他垂下的手指,引出一些鲜血倒入一个白瓷碗中,又从怀中取出光帝给他的蚂蚁药酒,滴了几滴入碗。
血液果然有细微的波动,有几只比头发还细,比蚂蚁还细小的蛊虫快速向碗沿爬去!眼看就要爬出来,将不知爬往何处。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火折子刚刚好落入碗中,借着烈酒将整个碗烧了起来。
那几只虫子扭曲着身子,慢慢化为了灰烬。
“是蛊毒,而且是蛊虫。”甄连城变了声调,清冷地注视着有些发黑的白瓷碗,顺手将刚刚点燃火折子的火石拢入袖中。
贾霜微微扬起眉,语气中充满了说不出的轻快:“陛下早早将药酒赏赐了下去,想来兰陵无虞,陛下也可高枕无忧了。”
他也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贾东风喝了药,额上的温度微微降了下来,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身上没有一丝气力,然而神思却异常地清醒:“三千,他们回来了吗?”
殿外有车轱辘滚过青石阶的声音。
“来了!”傅三千凝眉远眺,此时天色将明,贾环驾着马车一路驶入后殿,堪堪停在寝殿的门口。
车门一掀,甄连城与贾霜都下了车,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