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外有贵客,为何不进来?”我正在小径上盘桓,忽从里面传出声来,其音不卑不亢,颇有方外大贤之感。
不过,当我看到他的长相时,我的这个想法立刻放弃了。
坦率而简单地说,一个中年糟老头。而且这已经只是悲观估计了,乐观的话,要更糟。我不清楚我为什么会有这种看法,但此人样貌果然有方外之人的模样,因为我真的从来没想过一个市面上的人能长成这样。我甚至很是恶劣地想着,他的相貌是不是他出世的主要原因。不过我还是很客气地行礼,而且当我看见他招手让一个黄毛丑丫头来给我敬上一盏香茗时,我想都没想就确信此人就是他的闺女,当下就夸这小丫头聪明,心道这丫头果然有过人之处,至少在长相上。
不过我一向没什么废话,尤其是看着这父女俩时。而且我也没有任何打算久留的想法,要不然晚上做起恶梦喊起来,会让佩儿担心的。
客套一番后,我很是礼貌地问询了他对孔明的看法,他的回答非常简单:“孔明?可造之材,只希望他那份天资莫要用歪了。”
我觉得他的话有所保留,至少我希望他会猛夸一下小孔明,听他的语气倒似毫无特别的感情似的,便如孔明只是那群孩子中一个稍微聪明些的而已。这竟让我生出一丝不快,其下话语颇有些不投机,只是我还依然保持那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形象。
到我走时,除了恭敬的谢师之礼,我甚而没说我是谁,不过我想他肯定知道我是谁。我还注意到,我们一提到孔明,那个小黄毛丫头,就会有些莫名的激动,滴溜的眼珠子不断扫向我们这边。这小丫头片子定是喜欢上我们家孔明了。
不过我的想法是她配陈武倒真是不错,一样的黄头发,只是眼睛还是黑的,和陈武那只小兔子有些区别。若说配孔明,总有些亏了孔明。
最终我离开了那里,出来后才发觉我着实偏心,我们家那三个小子的情况我都没问,这番才冷静了下来。
回去寻到孔明,把他放在我的腿上,和他谈了好长一番话,我认为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教他的,其实我只是重复以前银铃对我的教育,所以最终效果也一样——他倒在我的怀中睡着了。
这几日还去看了看子玉的父亲,江老伯的风湿已经比较严重,现在连站都不太站得住了,只是他见我时还是颇为激动,甚而告罪说不能给少主见礼,让我很是一通吃不消。谈起来他总是问我老爹的消息,我和老爹没处太久,只能尽我的能力再加一些好话叙述一番。早在洛阳便听闻江伯以前是老爹的手下,感情颇好,只是此处我有一问没敢问,便是为何他到襄阳而不留在老爹身边。听得他夸一阵老爹,便恭请江伯好好休息,将欲离开了,离开时,他还挣扎与我行主仆之礼,让我很是消受不起。
便是这样,让我很是有些受不住江伯了,既然感情如此之好,为何离开上阖;再想着老爹对子玉如此,便知当时对江伯亦很是器重,这样,为何现在会这样?
江伯这个人一直很怪,不知道是不是太溺爱子玉了,深怕他在外出事。不过如果考虑外面有子涉这样的小恶徒,他的做法倒也值得肯定。但当我在街上第一次看到子玉时,我真的以为他比我小好几岁,因为以前从来没见过他。
几日之内,我把熟人家跑了个遍,只是师娘和黄芸去长沙的老家了,她们都生了,师娘先生了个小子,因师父离开前就留下了名字,叫做黄飞;芸小妹后两天后生了个小闺女,轻没有留名字,目前家里人就叫她丫头。
我注意到一件事情,自陈哥往下几乎所有熟人都会把眼神留在我短短的发梢上一会儿,但自始至终没有人提起过它。
我又无可避免地开始思念银铃了,但我不知如何和夫人提及,我明白我必须去找她,但我不知道她现在在何方,可每夜看着她入睡时,我一次次话到口边,却又咽下。我认为我是个懦夫,不过我却开始思考一些问题,一些我从来没想过的:我和银铃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是夫妻的感情么?还是其他的。
我无法给出解答,我希望以我才十八岁来做搪塞,却发觉,我竟已十八岁了。
不过事情在一天忽然有了转变,可惜后来我竟记不得这是哪一天了。
那是暮春时节的一个午后,天暖得很快,外面很多人都换了单衫和麻葛草履,襄阳的那些场所的女人们已穿得和晚上睡觉颇为相似的衣衫,近乎拦街叫卖,让我想起以前银铃带我出来时,总要绕开这条路,我问她那是什么地方的时候,她总是羞红了脸不回答。我以前不知道的时候,只知道那里有不少女人,后来知道了,我也羞于提及。但一结了婚,对那个地方的观感便淡了。不过这日,我就在这条街的街头走过时,被一个人叫住了脚步,让我看了一眼那条路上的情况,有所忆及,很久之前,在这个同样的地方看到的一幕,那时候,我比银铃矮了两头多,还是个只会踩姐姐影子的傻宝宝。
此处出了一会儿神,再看那喊我的人,人已突破那帮姑婆们的拦截而近前,看着马上挂的铁棍,很快认出他是当年在冢领山下守卫的头,好像叫程远志。
“程将军,你来寻我何事?”一见他便服而来,便知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