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江屿和梁书再次回到小院的时候,鲍家人正屡屡行行的往外走。秀娥出来的时候还冲江屿眨了眨眼,然后就被婉娘拉着袖子拽走了。众夫人带着子女们陆续回了自己的院落,一路上悲泣之声不断,叹息之意不绝。
两人走进院子时,院里正是一副父慈子孝悼念亡母的感人场景。鲍春冉正蹲在地上和一双儿女促膝长谈,绿绮给他们搬来了矮凳,吴嫂烧了一壶热水给几个人倒在杯子里,杯中的热气袅袅上升,像是正在升天的亡灵。
鲍春冉抬头看见他们站在门口,既不进来也不出去,有些纳闷。
“退之,你们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让你们回去休息吗。”
没等梁书回话,江屿便抢先说道:“在下是来和鲍大人辞行的。”
梁书和鲍春冉同样诧异于江屿的话,异口同声的说道:“辞行?”
江屿挠了挠鼻子,笑的有些尴尬:“说来惭愧,原本还答应帮梁大人破案的。”
梁书赶忙把江屿拽到一边,急道:“刚才不是还说已经有了眉目吗!怎么突然就要走了?你这不是逗我玩儿吗?!”
江屿苦笑着摇头:“梁大人见谅啊,在下毕竟只是个郎中,看病救人还算拿手,断案缉凶实在不是江某所长。刚才说的眉目也不过就是江某想出来的一个故事而已,难以佐证。”
鲍春冉听说江屿有个故事,倒也来了兴趣:“江先生,既然有了猜测那就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或许真能找出真凶也说不定呢。”
“就是啊,你好歹说出来啊!”
梁书抱着江屿的肩膀一直摇晃,江屿觉得再摇下去自己的脑袋只怕就真成一锅糊糊了,便赶紧求饶:“好好好,我说我说。”
江屿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然后冲鲍春冉拱了拱手:“那小子便说了,对与不对都望将军海涵。”
鲍春冉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笑着点头:“你且说来听听。”
江屿清了清嗓子,柔声道:“那就先从七年前说起。”
鲍春冉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江屿的目光却始终钉在那口黑漆棺材上。
“七年前有一队北境军的伤兵负责押运俘虏去修皇陵,他们怀揣着抚恤银子和对家乡的思念踏上了归途。原本应该在景陵交接俘虏之后就地解甲的军士们,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改为就地驻防。也许他们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一年后,他们接到了新的军令,要去执行一件十分隐秘的任务,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没机会回家了。人们虽然猜测他们是逃兵,可还是不计前嫌的又发一份抚恤银子给他们的家眷。既收获了军心又平复了谣言,反正他们只是一些小卒。”
江屿说到这里看了看梁书和鲍春冉,两人的面上没什么表情。江屿继续道:“后来,这些失踪军士的家眷也开始陆续失踪,这就坐实了伤兵诈死骗钱的说法,但身处其中的家眷们并不这么认为,他们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或许自己的男人得罪了什么人?要么就是做了什么要被灭口的事情,总之,她们要想活命便只能逃跑。”
院子里静的出奇,几只过冬的鸟儿试探着落在地上,捡拾地上洒落的粮食。几只胖胖的小鸟在地上蹦蹦跶跶,吃的十分认真。
“发现异常的还有一个已经调职的将军。或许是机缘巧合让他遇到了某位家眷?又或者是他自己发现了兵部行文中的漏洞?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保护那些昔日袍泽的家眷,让那些孩子能活下去。”
鲍春冉低眉敛目,像是在盯着火盆里暗红色的余烬。
”这位将军虽然有心维护,可他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着一切,要想保护她们首先要保护好自己。于是,他想了个有趣的法子,他私下派人四处打探,只要消息确凿,就立刻就派人把她们明抢回府里做夫人。“
鲍春冉点点头:”有点儿意思,说下去。“
江屿挠了挠鼻子,笑得十分腼腆:”不过下面的故事可就是小子胡乱猜测的了。“
”说下去吧。“
”经过多年的努力,这位将军找到了不少失踪袍泽的家眷,本想着能从她们那里得到些隐秘的消息,可惜他什么也没问出来。时间一晃就过去了许多年,妇人们衣食不缺,孩子们慢慢长大,他们可能已经慢慢忘记了曾经丧夫的伤痛了吧。直到有一天,一个昔年战友来拜访这位将军,碰巧其中一位夫人认出了他,而他很可能就和七年前的那桩秘事有关。然后,那天那位将军喝多了酒,砸了客房还打伤了仆人。“
鲍春冉听得十分认真,左手不断按揉右手小指的断处。梁书却皱眉问道:“可这跟眼下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呀?”
“在下记得北境军里有条军规:未得军令不得饮酒,既得军令只饮六分。可有此事?”
鲍春冉点头:“不错,这是秦大将军亲自定下的,违者脊仗三十,从不赊欠。”他见梁书脸上满是不解,就补充道:“北地的冬天天寒雪厚,常有军士因为醉酒而活活冻死的事情发生,所以限定饮酒只饮六分,这六分可不是六分酒,而是六分醉意。”
梁书做了个了然的表情:“哦!难怪我爹从不多饮,就连大哥成亲那天也没见他喝醉。”
江屿笑着点头:“问题便在这里呀,令尊堂堂武英候尚且保持着这个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