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山东市是县里最为繁华的所在。它正好处于三个码头的交界处,且直通十字大街,绝佳的地理位置造就了这里商铺林立客商如云的商业景象。不少蜀中有名的商号都在这里设有分号,许多紧俏货物还没下船便已经销售一空,刚到码头卸船便直接装车运走。若是消息不够灵通,甚至连这些货物的影子都见不到。
谁也想不到,如此繁荣的商业景象却养活了一群闲汉。他们三五成群分布在东市的各个角落,不偷不抢也不干活儿,每天要么聊天,要么听别人聊天,然后他们会把听来的消息汇总之后卖给商家。虽然不是每天都有收入,可若是得到十分重要的消息,商号的掌柜也绝不吝惜赏钱。
闲汉们其实也不想做咸鱼,他们的目标是成为陈阿虎。陈阿虎今年四十岁,八年前也是东市闲汉中的一员,虽然没读过书不过脑子还算灵光,懂得汇总几家的消息之后找到利益最大的一条出路。略有积蓄之后,他便在东市开了一间名为登瀛楼的酒楼,名为酒楼,实际上做的还是买卖消息的生意。
登瀛楼的左近总有闲汉聚集,官府便把此地作为张榜公告的所在,江屿的摊子便摆在这里。他的对面是登瀛楼的后墙,此刻墙上贴着三张海捕公文。其中一张便是杜老实口中的那个强人,另外两张则是外县发来协查的,左边一个方脸方眼方鼻方耳满脸胡须,右边一个则披发包头戴着耳环脸有刺青,告示上说这两人都是山贼,专做杀人越货的买卖,此前已经在临县抢了不少富户。
江屿旁边是个算卦的摊子,小桌上摆着给人算命的应用之物,签筒石板都是寻常的物件,只有一个黄铜龟壳十分惹眼。摊主是个一身道士打扮的中年人,留着五绺长须看着确实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这半天两人都没什么生意,摊主闲极无聊便与江屿攀谈了起来。他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说道:“哎呀,眼看天将正午,我这一日三卦今天可连一卦都没算出去。哎!索性你我闲来无事,不如愚兄赠你一卦如何?放心,既然说是赠,那便分文不取,咱们权当解闷如何?”
江屿对这人也有些兴趣,便道:“那就却之不恭啦,不知先生擅长何种手段?”
摊主大手一挥,依次扫过龟甲、签筒和石板:“六爻、抽签、测字任君选择。”
江屿却笑眯眯的说道:“早就听人说过您的相人之术十分厉害,不知道能不能给在下相看相看?”
摊主抚掌大笑:“嘿呀还是小兄弟有眼光,那愚兄便献丑了。”
摊主说完便直视江屿,看了片刻后又开始上下打量,右手五指随着他的视线移动不住掐算,时而皱眉时而释然,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后,他才长长呼出口气。
“小兄弟的面相有趣得紧呐,散中有聚,步位平稳寿元甚久,可惜泪堂有一颗小痣不旺人气,五官端正却是有名无利,注定是一生奔走的命格,虽然一生颠沛却贵人不断。真是个矛盾至极的好相貌。”
江屿哦了一声:“既然矛盾重重有名无利还是个一生奔走的劳碌命,为何还说是好相貌呢?”
摊主哈哈一笑:“兄弟可知这世上什么事最无趣?”
江屿笑道:“当神仙,当皇帝,长生不老,这些事儿似乎都挺无趣。”
摊主捋了捋胡须,摇头道:“非也非也,还有件事儿比这些更无趣。”
“请先生赐教。”
摊主指了指对面墙上的画像:“你看着三个人,他们的面相一目了然,左边这个方头方脑的必定是一生坎坷,就算没有克死爹娘只怕也克妻克子。再看旁边这个,这一看就是个外族人,虽然相貌和我们有些差异,可你看他的扫帚眉和八字胡,这样的人必定心胸狭窄没气量成不得大事。右边这个就更厉害了,大宽脸、三角眼、蒜头鼻,还长了一脸的大胡子,这模样必然是个憨货,他们的命运全都写在脸上了。还有什么比知道自己的命运更加无趣的呢?”
摊主突然凑近江屿,轻声说道:“小哥你就不一样了,你的命运也全在脸上,可你命里得变数太多,而唯一注定的只是你的寿元很长,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江屿立刻就明白了摊主话中的含义,点头道:“如此说来我这还真是个好面相喽。”
摊主笑着点头:“看相乃是小道,观前尘不如看后世,兄弟只管放心,你的人生精彩的很呢。”
江屿拱手笑道:“承先生吉言。”
摊主赶紧摆手:“我只是说出你的命运而已,是吉是凶可由不得我啊。”
江屿点头应是,突然话锋一转:“以在下所见先生似乎有病在身,不知可否给在下一个机会?”
“却之不恭!”
摊主十分自然地把手放在江屿桌上的软垫上。江屿笑着摆了摆手:“先生大才,可以慧眼识阴阳,小子不才,倒也可通过面相为人诊病。”
这次换摊主一脸惊讶:“快快说来。”
“观先生,面色潮红眼白中透有血丝,嘴唇下缘有紫边,呼吸虽然均匀却不深沉,另外,先生的指甲也泛出白色……似乎……先生心肺两脉受过内伤?”
摊主惊讶的不可言表:“哎呀呀,兄弟这眼光才是真的厉害!愚兄早年轻狂……哈哈,不提也罢。不知兄弟这里可有良方?”
江屿腼腆一笑:“那还得劳烦先生伸手。”
摊主再次伸手,江屿把手搭在他的脉门上,几股蚕丝般的内力顺着他的心肺两脉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