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十一没说话,因为他正在默默措辞。
此时宋朝分为俗话和官话,俗话便是日常的语言交流,虽也是文绉绉的,但却好懂。若要落笔写在纸上,那就必须要用官话了,其实就是文言文。
想了半天,田十一这才发现,平日里与众人说些俗话还好,这官话却是半句也憋不出来。想那前身可是考中过解元的,可惜这方面的才能一点也没能留下来。
无奈,田十一只好笼统地说道:“你写封信给当今官家,就说你有意投向朝廷,请圣上派大军攻打晋州。到时你里应外合,帮助朝廷大军剿灭田虎,灭田虎九族。记住,用你的私印。”
听了这话,屋子里几人都倒吸了口凉气。
有了这封信,范权的命就算抓到十一郎的手里了,若是哪天十一郎不高兴,把这封信往田虎那一送,范权全家从上到下,必然会被晋王杀个干干净净。至于范权,怕是会被田虎一刀刀剐成肉片儿。
范权好不容易稳住的手,再次抖了起来。哭丧着脸看了看牛皋,还有牛皋手里的绳子麻袋,终是期期艾艾地写了起来……
吹干了墨迹,田十一将信收好,对着满脸期待的范权说道:“请范国丈再给晋王写一封信,就说假意受招安的事已经妥当,只等朝廷兵发晋州,到时将计就计尽剿朝廷大军,然后携大胜之威直捣汴梁,杀了狗皇帝,辅佐晋王登基。”
听了这话,范权“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摔了下去。他刚刚还在想,大不了回了晋州就将家人送走,然后真的投靠朝廷,如此一来田十一便拿捏不住他了。没成想,田十一却还有后手,竟将他全部退路都堵死了。
湖面清风微荡,夜色微凉,方百花却似置身火炉中一样。
十一郎在她心中向来是最聪明、最可靠、最多智、最无赖、最气人、最胡闹的形象,可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将十一郎看低了。
田十一此刻在方百花心中,已经升级为“妖”,狡诈似妖、智多近妖、无赖胜妖。若十一郎为恶的话,这天下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制住他吧?
看了十一郎一看,百花的心中又安定下来。他仍是那个能赚钱、会气人、很无赖的十一郎,是她的摇钱树十一郎。若是哪天十一郎真去作恶的话,自己又能如何呢?至多也就是尽量规劝他了吧,总之是无法为敌的……
方百花想着有的没的,范权却已经彻底绝望了。他不得不收了所有的小心思,老老实实按田十一要求写了信,用上私印。此刻的他,已经彻底认命了。
范权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原本唯唯诺诺的田十一,为何会变成眼前这副既可怕又可恨的模样。这还是那个木讷、内向、胆小的田十一吗?
看着正在吹干墨迹的田十一,范权不由自主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田十一被吓了一跳,心说这短短时间就被范权发现了不妥,看来这晋州是死活都不能去的。
要想掩饰身份,插科打诨的本事自是不能少的。
“多新鲜,我脸上又没有黑煞之气,你怎么可能不认得我?”田十一说道。
范权仔细看了一回,确定这确实是田十一,如假包换。可他的变化又作何解释呢?莫非,以前的那些种种,都是他装出来的?若如此的话,这田十一定然所图非小。除非是,他想做晋州的主人,而且已经谋划了许多年,所以才会掩饰得如此之好。
想到这里,范权觉得自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收了两封信,田十一就打算和范权聊一聊。毕竟真正的目的不是坑死范权,而是要让他回晋州后作些事情的。
范权规规矩矩站在那里,恭恭敬敬对着田十一一揖到地,这才说道:“范权拜见主公,从今日起,范权唯主公命是从,定将竭尽毕生所能,助主公登上晋王之位。”
这次轮到田十一懵了。
见众人都在望着自己,田十一莫名其妙问范权道:“我啥时候说要当晋王了?”
范权愣住了,心说:你若不想当晋王,为什么要死死捏住我的命门?好玩吗?
心是这么想,话可是不敢说出口。
范权只好恭敬又小心地问道:“那,不知主公,想让范权做些什么?”
田十一也怕百花和牛皋误会自己想当晋王,连忙说道:“你回去后绝对不许提起我,有人提起你就打岔,反正就是让晋州人、田家人永远忘了我。如果能让他们当我死了,那就最好了。若是做不到,说不定我就真将信送出去了。”
方百花与老牛齐齐松了口气,一颗刚被提起来的心,再度放了下来。
范权身体微晃,脑子有些发晕。一直以来他最怕的是,担心田十一回去会向大王告他的状。如今转了这么大一圈,他想的竟然是不回晋州。自己转这么大一圈是为了什么?自己被他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又是为了什么?若在最开始大家就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把话说开了,不就皆大欢喜了吗?本来就是一个目的,却搞得自己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何苦来哉?
想着想着,范权再也惹受不住心中的委屈,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田十一心中奇怪,他怎么又哭了,这事很难吗?
哭了一会儿,范权这才止住哭声说道:“请主公放心,一切交与属于便好,定让晋王忘记主公。就连田定,我也要骗他相信主公已不在世上。”
不在世上就是死了,古人对这话还是比较忌讳的,但田十一却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