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学生闯进永春堂的时候,东方远和老贾正在诊室喝茶聊天。几个学生围上来剪去了他们的辫子,他们两个都没有生气,老贾还笑着询问那些学生多大了,家住哪里。
说来也巧,那群学生从永春堂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汉前来看病,一个学生拉住那位老汉,另一个学生麻利地剪去了老汉头上的辫子,然后他们说笑着扬长而去。
那位老汉坐到地上老泪纵横,东方远劝了他好一会儿,他才不再哭了。老汉小心地将辫子捡起来装进衣兜里,说是留着死后入殓时好放进棺材里,落个“整尸”。
听说沙河镇上有剪辫子的人,附近几个村庄的村民吓得几天都不敢到沙河镇上来赶集了。一个多月后,大街上留着辫子的男人就少得多了。
这年的四月中旬,麦收就结束了。但老刘和天佑也没有闲着,他们整天忙着在地里种秋庄稼、锄草。
他们刚把二十多亩地锄过一遍,就下了一场大雨。大雨过后,地里又长出一层密密麻麻的野草,他们只得再去锄第二遍。
小雨已经怀了几个月的身孕,但她每天都去前面的院子里干活。除了带小妮子、伺候常氏以外,她还帮周寡妇做饭、洗衣服。
看到小妮子整天在小雨的身边转来转去,季凤兰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一来嫉妒女儿跟小雨比对她这个亲娘还亲,二来对自己不能怀上孩子而暗暗着急。
这天吃午饭的时候,徐氏用一只小木碗盛了几根面条让小妮子吃,小妮子还拿不好筷子,她就站在徐氏的身边用手抓着碗里的面条吃。
看到小妮子碗里的几根面条吃完了,季凤兰就说:“小妮子,来,站到我这儿来,我给你夹几根面条。”
小妮子摇摇头,“我不去你那儿,我就站在奶奶旁边!”
季凤兰的脸一沉,啪地把手中的筷子摔在桌子上,“中啊,不听我的话,你以后别喊我娘了!”小妮子吓得哭了起来。
常氏、东方远和徐氏都把手中的碗放到桌子上,自强不满地说:“你这个人咋这样啊?一家人都吃着饭,你吼孩子干啥啊?”
“你说我干啥?我养的闺女不听我的话,我就不能说她了?”
“你说她也不该这个时候说啊!”
“我想啥时候说她就啥时候说她,我这个当娘的还不能管管自己的亲闺女啊?我看出来了,我再不管管,闺女也不是我的了!”说着,季凤兰就哭了起来。
常氏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儿媳妇,我吃饱了,把我送回屋吧。”徐氏就搀扶着婆婆朝客厅门口走去,小妮子也跟在她们的后面出去了。
走出客厅,常氏回头对自强说:“自强啊,我活了七十多岁了,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事哩,哪儿有吃饭的时候这样说孩子的啊?一家人都在这儿吃饭,一个做晚辈的,心里就是有气也得忍着啊!”
常氏还想再说什么,徐氏说:“娘,你别生气了,当小辈的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啊!”
自强气得两眼冒火,“看看你把奶奶气成啥样了?一碗饭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季凤兰也很后悔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但她不肯服软,“奶奶生气,我就不生气了?我的亲闺女,她白天跟着天佑媳妇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俩是亲娘俩哩!小妮子晚上又跟着她奶奶睡,天天在我跟前的时间又有多少?你也看见了,到现在,我喊她她都不到我旁边来,我说她一句就不能说了吗?你想想我心里啥滋味啊!”
自强嚷道:“你就没有想想,她因为啥不愿意到你旁边!你对她没有那个样,你整天就知道坐在屋里吃零嘴头子,小妮子拉着你到外面去,你还嫌她的事多。她在屋里玩,你又嫌她吵,嫌她乱翻你的东西。这个事我以前没有说过你嘛,可你就是不听。现在你知道急了!”
东方远强笑着说:“好了好了,都吃饭吧,有啥话等吃了饭再说。”
“不吃了,气都气饱了!”说着,季凤兰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自强说:“就没有见过这样不讲理的女人!她整天憋在屋里不出来,孩子没有让她操过心,小妮子要是哪一点惹她不高兴了,她就骂她。有一回小妮子爬到床上玩,她说小妮子把她的衣裳扯乱了,她拿起来鸡毛掸子就想打孩子。她对孩子这样,小妮子又咋会愿意到她跟前啊?她现在又倒打一耙,说小妮子不跟她亲了!”
东方远耐心地对自强说:“这个事不能光怨你媳妇,也怨你娘没有拨调她,也怨我没有留意这个事。以前我就跟你说过,你就想着没事了出去转转,跟熟人见个面说说话,你媳妇她也会这样想啊。她在娘家娇生惯养,针线活学得不中,她也就不想做了,你娘没事应该教教她。孩子没有成那个事也不能光怨她,她其实也是好意。孩子小产以后,凤兰心里不痛快。这马上就过去半年了,她没有怀上孩子,心里也着急,你也得替她想想啊!”
自强说:“爹,我不是没有替她着想啊,我也经常说她,可她就是不听。说得多了,她还跟我说难听话,我就没有敢跟你们说过!”
东方远说:“家和才能万事兴。自己的家庭不和睦,再有本事也不算有本事啊。你媳妇也并没有啥坏心眼,你多开导开导她。说得多了,她肯定会听的。有些话不能光靠你娘说她,你也得好好跟她说。‘亲不过父母,近不过夫妻’,夫妻之间有啥话不能说啊!”
自强辩解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