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处道用兵极为看重情报,他在每军之中都会设有两个斥候团,斥候团偏小,只有五百人一团,其中第一军的两个斥候团都是斥候精锐。
作战编制和军府编制中都有团,但两个团的含义完全不同,军府中的团是中低级军官,主将称为团主或者校尉,手下三百人左右。
而作战编制中的团则属于中高级的将领,统帅一千骑兵或者二千步兵,主将称为偏将,手下又有两名副手,称为仪同。
第二斥候团偏将约三十余岁,名叫赵勇,是个很普通的名字,但他在军中名气却很大。
建元九年,天武朝破陈,赵勇随贺辅伯从广陵渡江,他是第一个冲上江南土地,又在京口大战中亲手擒住刺史黄恪,大军包围健康,在贺辅伯攻打太掖门之际,他便潜入城中。
可lùn_gōng行赏时,贺辅伯恨他没有抢在韩靖公之前抓住南梁帝,便抹杀他一切功劳,至今只是名偏将,这次北征突厥,赵勇也是憋了一股子劲,要再立新功。
今天主帅杨处道把孙子杨元霸交给他,使赵勇感到有点受宠若惊,他不敢怠慢,便亲自带领杨元霸去四处巡查。
“小将军,其实斥候之术并没有什么诀窍,关键就是‘敬业’二字,比如说,你率二十人遇到五十敌军在屠杀民众,欺凌妇女,但你不能多管,因为这不是你的任务,你的任务是要找到敌人主力在哪里?他们有多少军?骑兵多少,步兵多少?战斗力如何,这才是你的任务.....”
赵勇一路上都在给杨元霸讲解一些基本斥候要领,他率领五十骑兵,前去寻找驻营之地。
“需找驻营之地,首先是要找到河,沿水而行,还要分散弟兄去方圆二十里内探查,不能中敌军埋伏,明确无敌军埋伏后,再确定驻营之处,首先是要四面开阔,要有水源,即使没有水源,也要能掘井见水,水是第一重要.....”
“夜行树林要注意惊鸟,宿鸟惊飞知敌情.....”
杨元霸一路认真听着,不时问一两句,都问到点子上,开始赵勇还有心奉承,讨杨素之孙喜欢,可渐渐地他发现杨元霸竟能举一反三,让他颇为惊讶,他口中的赞扬便开始变得真诚起来。
“小将军,你怎么知道数灶算士兵之法?”
杨元霸笑了笑,“我读孙膑兵法时提到过,但一直都是书上所言,没有亲眼见过,现在把实际看到的和书上写的一结合,我就完全理解了。”
赵勇长长叹息一声,“小将军不愧是大帅之孙,竟然懂兵法,难怪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哎!看样子将来我也得叫小将军一声大帅了。”
杨元霸长这么大,很少有人肯拍他马屁,虽然明知是奉承,但也听得心中舒服,难怪人说千穿万穿,唯有马屁不穿。
很快他们便找到了驻兵之地,离雍县约十里,在一条小河边,地势平坦,四周没有森林障眼,赵勇立刻命人插上几杆红旗,表示这里已经被军队临时征用。
就在这时,杨元霸见一只黑影从西急飞而至,从他们头顶上掠过。
“是猎鹰!”
赵勇大喊一声,他和几名士兵纷纷搭箭,而杨元霸的一支箭却如闪电般射去,他早看清这只猎鹰,体格巨大,翅膀展开近三尺,鹰爪上抓着一条挣扎的大蛇才使它无法高飞。
杨元霸打猎两年,却从未射过鹰,当猎鹰从他头顶掠过,他的一支雕翎箭也随鹰而去,尽管杨元霸的箭法已经千锤百炼,但在射中猎鹰的一刹那,猎鹰翅膀一收,急下坠一尺,杨元霸的箭便擦着它的脊背呼啸而过,引来众人一片遗憾的惊叹。
同时也激起了杨元霸的好胜之心,他催马疾驰追去,已经忘了自己是一名临时斥候。
鹰似乎在勾引着它,一直高高低低的飞行,仿佛一箭可中,但又总觉得还差那么一点点。
杨元霸追出两里,前方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河流在这里转弯,眼看猎鹰一转翅膀,向森林深处飞去,杨元霸早已憋足的劲,张弓便是一箭,箭势极快,向鹰腹射去,箭在离鹰腹还有三尺时,另一支箭却后发先至,强劲的力量使它如电光闪过,霎时间超过杨元霸之箭,一箭射穿鹰颈,而杨元霸的箭也在这时正中鹰腹。
猎鹰一声哀鸣,如黑石坠落,‘扑通!’直落进河中,入水又浮起,黑色的翅膀仿佛一只倒伏的船帆在水面上漂浮。
杨元霸一动没有动,直愣愣地望着这只鹰,虽然鹰腹上插着他的箭,但他知道,这只鹰不属于自己,在自己的箭射中它之前,它便失去了生命,他射中的不过是一具鹰尸。
马蹄声响起,一匹浑身乌黑的战马从被森林遮蔽的河流边出现,马上是一名身着银甲的骑士,身上银甲在黑马的映衬下格外鲜亮。
他身材极为魁梧,似乎比张须陀还高一点,一手执弓,另一手提一杆凤翅鎏金镗,胯下战马体格极大,也是一匹伊犁战马,四肢强健,能承受住人和兵器的重量。
杨元霸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杆铁枪让他想到了什么?此人就是宇文述大太保!
“少将军,鹰是你的,你为何不取?”宇文大太保微微一笑,眼中带着柔和谦虚的目光,但他头颅却很高傲,始终不因为杨元霸是杨处道之孙而低下,他只是一种谦让的姿态,杨元霸的箭也射中鹰腹,虽比他慢半拍,但对方年纪却比他小,他理当让鹰。
杨元霸摇摇头,“只有那支箭是我的,鹰不是我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