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夫人听的连连点头,先生说的好透彻,其实自成一直都想好好整顿军纪的,说实在的,咱们军队中,老八队出身的战士还好些,基本能做到遵守军纪。但后来加入的战士就良莠不齐了,有的是杆子出身,把偷抢当成正常事情。自成因为一直在流动作战,没来得及整顿军纪,而且也有一些将领颇有怨言,对自成说,水至清则无鱼,劝自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咱们整顿军纪的事情就耽搁下来了。你今天提起这个正好,咱们在山谷当中好好的整顿一番。
高夫人也是急性子,立刻就让慧英去请刘芳亮。刘芳亮还以为发生了什么紧急事情,急匆匆赶来,待到听说只是抢了老百姓两只鸡的小事,不禁愕然。
高夫人把刚才范青所说的军纪重要性和要笼络百姓的话说了,刘芳亮也感觉事情严重,道:我把这人找出来,狠狠的抽他一顿鞭子,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了。我属下的战士都是老八队的,估计没这个胆子。贺金龙手下那帮老营护卫,有很多是将领亲属,平日军纪就很松散,估计是他们做的。
范青道:刘将军,我认为抽鞭子还是太轻了,不但要打,还要绑在营地门口示众一日,让所有人知道咱们整治军纪的决心。还要让人把两只鸡的钱还给百姓,向百姓宣传咱们的口号不拿百姓一针一线。
高夫人叫了一声好,不拿百姓一针一线,这个口号好。
刘芳亮是高夫人的崇拜者,高夫人说什么,他无不遵从,听高夫人赞同,他也立刻赞同。
几天之后,范青和慧梅骑着马,驮着几袋粮食下山,到了附近的一个村子。粮食不多,每一家百姓只能分得十几斤,但这对接近断粮的穷苦百姓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恩惠了。
中午时分,范青和慧梅骑着马慢慢走进村子,这是豫西平原上很普通的一个村子,叫兴旺村。创建村子的人大概寓意村子能兴盛发达,所以才起这个名字。不过现在的情形正好相反,只能用衰败来形容了。村子最兴盛的时候有一百多户人家,是方圆数十里最大的村落。在饥荒和差役的双重压迫下,能剩下一半的人家就不错了。
范青和慧梅骑着马从村子东边走入,破碎的石板路两侧都是破败的土屋,正是午饭的时间,却看不到几家烟筒升起炊烟,许多土屋都被拆掉了门窗,只剩下黑洞洞的入口,好像传说中隐藏怪物的山洞。一些土屋连茅草屋顶都没了,只剩下四面墙壁,荒草颓墙,破败不堪。范青微微叹息,这几天他走了好几个村子了,都是这番景象,民生凋敝啊!
范青到了一个农户家,拍着院门叫道:杨伯,我是范青啊!
杨伯是兴旺村的村长,是个耿直憨厚的老汉,范青来过村子几次,和他非常熟悉。
好一会儿,杨老汉才来开门。范青一看杨老汉的样子,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他脸上全是纵横交错的鞭痕,有些已经结痂。
杨伯,你怎么被打成这样子?范青忍不住问。
唉!还不是张家寨那帮龟孙子做的!杨伯一面叹气,一面把范青引入屋子。
走进屋子,只见里面破烂不堪,好像刚刚遭到了一场浩劫,家具桌椅板凳都砸烂了,连厨房的铁锅都被砸了一个洞。
杨老汉说起原委,原来这两年税收越来越重,除了正常的田地税之外,还有三饷,还有福王的拖欠,还有县城里的差役,压力很大。夏天的时候,杨老汉的老伴又生病了。杨老汉没法子,只好跟张家寨的乡绅张守仁借了高利贷,本想着秋收还钱,岂料今年收成又不好,高利贷还不上。
昨天张家寨来了一群乡勇,说不还钱就用杨老汉祖传的田产抵债。三十亩土地,只给二十两银子。杨老汉一听就急了,说什么都不肯,结果被绑在村口的杨树上打了一顿,变成现在这样子。
范青一听也很愤怒,正常年时,一亩好地就要五两银子,三十亩土地能卖一百五十两银子。而张寨主只给二十两银子,这不就是趁人之危么!
杨老汉说着就哭了起来,这三十亩地是我爷爷的爷爷当兵,惨死在战场上,用他的抚恤银子买的,是他用命换来的。我爷爷那时候,也遇到饥荒,家里饿死好几口人,也硬挺着没有卖地。
我父亲临死前对我说,这块地就是咱们杨家的根,是咱们家的传家宝,比咱们全家人的命都重要,咱们杨家人只要有一口气在,绝不放弃这块土地,地在人在,地亡人亡。
可现在家里都断粮了,不卖地也不行了,呜呜~我真是杨家的不肖子孙啊!
杨老汉老泪纵横,眼泪从满是褶皱的脸庞滑落,哭声中充满了难过、伤心、迷茫。
范青也跟着叹息,明末土地兼并的那么厉害是有原因的,所谓的富者阡陌连绵,贫者无立锥之地,看看眼前的情形就明白原因了。
范青把十几斤粮食分给杨老汉,杨老汉感激涕零,差点给范青跪下。他在村子几十年,只看到形形色色的势力来村子,要钱,要粮,要服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给村子里主动送粮食呢!
范青小声对杨老汉道:实不相瞒,我们是闯王派来的一支义军,现在官兵正在追剿我们,所以我们也拿不出太多东西救济百姓。等过一段时间,我们一定会筹集到粮食,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