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花白胡子的老者感慨道:“自有这个刑场以来,只有百姓小民在上面砍头受刑,连官都没有,现在却要杀一个藩王,且是皇上的亲叔叔,唉,这真是要变天了!”
一个脸色浮肿的年轻饥民大声叫好,“杀的好,这才是替天行道呢!”
这时候,传来一阵敲锣声,刑场周围的百姓登时都激动起来,万头攒动,都向前台子前挤,想看个究竟,被一群义军士兵拦住。监斩的是李过,他见秩序太乱,又调来二百士兵,这才把围观的百姓挡住。
这时,台子上两名刀斧手拖着福王上了斩台,周围的百姓又是一阵骚乱,多数人都没见过福王是什么样儿?整年他都不出宫一回。纵然碰到,也都得回避。回避不及,也只能俯首跪在街边,不许抬头看。如今凡是没见过福王长什么样子的,都想看个清楚。
两名刀斧手将福王在斩台上一丢,斩台上发出沉重的“咚”的一声,估计这也是两个刀斧手斩过的最重量级的人物了。
一名刀斧手踢了福王一脚,喝道:“跪好!”福王猛然一惊,似乎有点清醒,勉强用双手按地,保持半跪半伏的姿势,人丛中有人大声喝骂:“这个孬种!”
后面拥挤的百姓实在看不清楚,就经过义军允许,登上城墙,挤满了宫墙上靠午门这一侧。这时候,监斩台的后面向空中放了一炮,震得全场一惊。炮声一过,李过大声命令两名刀斧手行刑。
两名刀斧手走到福王身边,拔出雪亮的鬼头大刀。这时第二声炮响了,一名刀斧手把福王脖子后面插的亡命旗拔掉,扔在地上,另一名刀斧手举起手中大刀。福王好像已经失去自持能力,瘫在地上,周围万头攒动,屏息无声。
这时候第三声炮响,一名刀斧手将犯人的发髻提起,喝道:“跪好!”说时迟,那时快,人们只见刀光一闪,已经做好准备的刀斧手,大刀从空中劈落,嚓的一声轻响,将福王的脑袋斩落,一股鲜血迸射出三尺之外。从刑场到城头,看斩的万千百姓同时迸发出来惊天动地的齐声喝彩,“好!”
提着福王脑袋的刀斧手,昂首阔步,举着福王头颅,在斩台上走了一圈,给百姓们示众。然后遵照李过的命令,将福王的脑袋悬挂在宫门前的华表上,即古代常见的“枭首示众”。
随后李过一声令下,所有维持秩序的士兵们一起撤走,围观的百姓得到自由,一拥而上,好多与福王有深仇大恨的百姓开始撕扯福王的身体,有人剖开他的胸膛,挖出心肝拿走,有的人将他身上肥肉割下一块拿走,顷刻间,尸体被割的不成样子。
其中有百姓得了福王身上的肥肉,又抓了从福王府鹿苑中逃出的鹿,一起在大锅中炖了,取名“福鹿汤”,这事很快传扬出去,后来以讹传讹,竟成了李自成让人杀了福王,与鹿肉同煮,让士兵吃,饮酒取乐云云,纯属谣言。
转眼间,破了洛阳已经过了十多天了,这一日,高夫人带领老营家属,由高一功、田见秀护送,从白土岗的营地来到洛阳,他们本来可以提前七八天到来,但即将动身的时候,从福王府抄没的大批粮食、金银各种财物,日夜不停的源源送到,大批新投军的新兵也来到白土岗接受训练。所以高夫人等便耽搁了几日,留下两名偏将和老营总管任继荣看守山谷,这才动身来到洛阳。
李自成派张鼐迎接,将高夫人和贴身女兵送到周公庙驻地,其他家眷送到城内外各个将领的驻地,让他们夫妻团聚,田见秀和高一功夫妇也住在周公庙附近的一座大宅院当中,刘宗敏也已经搬出洛阳的道台衙门也住到周公庙附近的一座大宅子当中。
田见秀和高一功安顿完高夫人这些女眷,去拜见闯王,在营帐中,田见秀问李自成,“闯王,如今破了洛阳,有钱有粮,人马大增,闯王的声威大振,不知道下一步的方略定了没有。”
闯王道:“还没定,军师和李公子的意见是以河洛为根本,争夺中原。全力经营洛阳,如果日后大业有成,就定都洛阳。我本来犹豫不定,但那日我看到洛阳百姓一起拜伏,乞求我留在洛阳,让我十分感动,我虽没答应下来,但心中已经首肯了。但我还想问问大家伙的意见,田哥,你是老人了,你怎么看?”
田见秀低头不语,半晌才道:“建立一处根据地,不再像往年那般东奔西跑,是一件好事,但是否定都洛阳,我看要从长计议,不可草率决定。”
田见秀的语气很委婉,他不说赞同的话,那就是反对定都洛阳。
李自成转头问高一功,“一功,你的意见呢?”
高一功道:“我自然是听姐夫的。”
李自成笑道:“你怎么说话扭扭捏捏的,我没让你听我的,只是问你心里怎么想的。”
高一功笑了笑说:“姐夫,咱们都是陕西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咱们从小在陕西长大,虽然被逼造反,离开家乡,但我还是心里惦记着家乡父老,一草一木,连说话都觉得亲切。我觉得咱们大业有成之后,还是回陕西建都更好。”
李自成微微点头,他也在回忆陕西老家的样子,农民一生都离不开土地,即便离开了,也好像有一条透明的绳索牵连着,让他回到家乡,这就是乡土之情,李自成连同他手下这些将领取得再大的成就,也很难摆脱他们的农民身份,小农思想,小农意识,当然也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