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有心计的黄家独女黄婉清决心营救父亲。
家财万贯一夕化为乌有,说不痛心是假的,可是好歹人还在,屋子还在。万一人没了,那就真的大事已去矣!而且按抄家的土匪们(黄家人语)的意思,黄三爷还有性命之忧呢,天知道那个“批斗处理”是什么东东!
钱财乃身外之物,黄婉清有信心,只有父亲在,黄家仍然会兴旺起来----农民们虽然免费或者低成本分到土地,但他们永远没有挣家业的那份心计和经历,就像一个穷人突然间获得巨款只能说是暴发户而远远称不上世家一样。只要有合适的土壤,黄婉清相信,失去的土地迟早会挣回来!
怎么办?
既然事情的闹大是父亲向冯德麟求救后恶化的,黄婉清相信,继续向冯大帅求救不但与事无补,反而有可能激怒张家,加速父亲的生命预期----土改工作组既然不照拂冯大帅的脸面,她又如何能断定冯大帅的面子能够第二次起作用?再说冯德麟的地盘在北镇而不是新民,奉天的督军是少帅他爹而不是冯大帅!她也是父亲决定向冯大帅投怀送抱后才了解到张大帅与冯大帅之间的恩怨,并在后来的几天里深感不安----两位大人物斗法,小民还是不要试图凑热闹吧!
当然冯帅那边还是要再试试的,黄家都为此倾家荡产了,你冯大帅应该出来说说话了吧?当然多事之秋,她只敢偷偷派人去冯府递信。作为一母同胞的兄长,在奉天的民政厅做厅长的大哥也自然要通知到的,毕竟朝里有人好做官,他也许能说得上话吧?
百十里地之外的冯德麟第二天就知道了发生在新民的事,渠道来源不详。这位年轻的少帅根本不畏惧他的大名,直接就给了他一记响当当的耳光,这让他大光其火。你不是要庇护黄奉廷?哥不但抄了他的家,还把他拿下了,你又如何?想当初他和张作霖叫劲时的风光,现在终于报了回来!
他忍不住直接向张汉卿发了一封措辞极其严厉的电报:“…纵兵扰民,枉顾司法,有天理乎?何其胆量之盛耶!”
张汉卿笑了笑,大笔一挥回复说:“有样学样耳,何五十步笑百步!再者司法与行政本无碍,彼可依法进行行政诉讼也。”笑话么,也不想想哥来自百年后,这行政法的精髓可是吃透了的,它的原则可是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政|府想做的就是要做,即使是错的。你可以申请行政复议或是行政诉讼,但在判决生效之前,行政执行还是坚决要做的,大不了是临时工干的。
可是你若是敢暴力抗法,真当政|府是吃干饭的?一个人来干叫螳臂当车,人多了叫聚众滋事,有理能让你没脾气,没理你还敢无事找事?
冯德麟对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后辈也没有脾气,继续纠缠自己会伤了面子,而且小张有完全的底气和他对着干,人家也有一个满编旅在背后撑腰呢。他只有把火撒在老张身上:“纵子于乡间作威作福,百姓动辄得咎,旦夕不保,民众生活于水火。”这个电文是发给北京中枢的。
可是北京没有人理会他:总理段祺瑞是老张巴结的对象自然要给点面子,总统黎元洪也对老张哄着骗着肯定不会为他出头。这两位冤家内斗得无休无止,谁还把老冯的话当一回事?武将相互攻讦本是常事,何况两人本就不和,又是同城?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这家长里短的事,北京隔太远了,根本管不过来。于是一心期盼有好消息的老冯得来了这样一封不咸不淡的电报:“此为行政与行政救济范畴,已敕令奉天高等审判厅介入此事,且宜静候宣判即可。”
老冯没辄,况且新民是奉天下属的县,也实际脱离出他的管控范围,从职权上又没有老张大。此外那个张汉卿又搞了个什么“新民县特种刑事临时法庭”的架构,用的都是他自己的人,土改等相关事务举凡不在民国司法条例中出现的,都是这个特种刑事临时法庭的业务。这样一来,黄奉廷案的司法解释权、量刑权都在张汉卿手里攥着呢。他冯德麟空有二十八师,却有种无处着力的感觉。知情人都知道黄奉廷之所以敢和少帅叫板,是冯德麟在背后撑腰,现在黄奉廷被关押,丢的是冯德麟的脸,因此他私下也和乃子冯庸说“鸭梨山大”。
黄家的压力更大。在正面求援不行后,黄婉清完全慌了神。这个事经过冯德麟之后,陡然上升到一个新高度,变成张、冯的第二次角力,两人可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愉快了,全奉天的人基本上都知道。这个案子,人人避之惟恐不及,更别说替信替话求情了。奉天的大伯听说也因此被督军训斥,现在在厅里基本上被边缘化了。据从县新设立的什么“特种刑事临时法庭”里传出来的消息,父亲的情况非常不好:少帅想以此为标靶,要杀鸡给其他人看,因此判决结果会很让人不安。
少帅不是要钱吗?本家被抄,已经无力做些什么了。二伯是“瑞桓昌”金店的执事,现在黄家能够救的了父亲恐怕只有二伯了。他在奉天财经界还有些人脉,通过向少帅身边人贿赂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呢。因此黄二爷身上的担子无形中大了许多。
可是黄二爷也没有什么办法,本来以黄家的财力权力,一般奉天的人家都不足以与之抗衡,可这次踢到的是少帅这样巨大的存在,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失灵了。一向人脉极广的黄二爷在接连碰壁后沮丧地发现一个规律:只要谈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