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尘顿了顿,好像在重新给自己打气一般,又道:“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也许也看不上这支木簪子,但我想,你收惯了金银珠宝,也许看到它这么不值钱,这么独特,就会牢牢地把它记住也不一定呢。反正,我也不会说话,总之,这个簪子,它就是,就是我的真心了,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也不是要跟你求什么,就只是想告诉你,你,梨花,是我绥尘这辈子,除了我爹娘,还有大哥以外,最重要的人了!”
当时她捏着那梨花木的梨花簪子,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看着他鼓足勇气又有些吞吞吐吐,好像演练了很久可是最后话出口却语无伦次地表白完,然后看他期待的眼神在她身上流连,却并没有再说一个字。
最后是他败下阵来,涨红了脸道:“反正,就是这样了!请你务必要收下它!我知道你烦我,以后我可能也不会再来这吹杏坊烦你了……”
“不会再来”四个字反反复复在梨花的脑海中回荡着,梨花猛地坐了起来。这种感觉真的太不是她了——她和月,是最洒脱的存在。男人于她而言,不过都是些过客罢了。就连苏辞,当初那样深情地对她,后来都能那样伤害她,然后一走了之说此生不见,还有什么所谓的爱情可以相信呢?
世上不是人人都可以像易王一样痴情,一爱就是十几二十年,眼里没有别人。
所以她一向以游戏的态度对待男女之情,对那些狗男人的表白,也只是收了金钱逢场作戏,从不留心。
可是就像绥尘所说的,也许是她真的收惯了金银珠宝,当这个稚嫩的绥尘手上伤痕累累地拿着一只自己亲手雕刻的桃花木簪到她面前,用最真是最本能的方式同她告白的时候,尽管她当时仍然保持着一贯的职业的笑意,心里却已是乱了。
甚至当他说出“也许你本名不是叫这个”的时候,她都差点把自己的真名“和月”告诉他了。相比于梨花二字,她打心眼里觉得“和月”才是干净的女子。而她曾经把那个干净的女子当着苏辞的面请出来,却又被苏辞狠狠地杀死。
如今看到这个稚嫩的少年,她竟然,感觉到和月的灵魂在她的身体里复苏着。
梨花彻底睡不着了。绥尘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送了簪子,往后就不会再来了?不来烦她?可她已经很久都不曾说过烦他的话,每回他来都是客客气气地见了的,虽然有时候也闹他一闹,想要看他着急的样子,就好像是在试探试探他到底来这里找她是图什么,是真的喜欢还是……
梨花握着簪子的手猛地一顿,久经红尘的她忽然,内心里漏跳了一拍——在这个好友成婚的不安宁的夜晚,手里握着绥尘送的梨花簪子,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曾经以为的稚嫩少年,也许,大概,可能,真的付了心。
而让她真正确认这一点的,是片刻之后房门被敲响后被送进来的消息——绥尘带着款媚进宫面圣,举报晟王刺杀易王一事去了。
梨花簪子一下子掉落地上,梨花满脸煞白——她进过皇宫,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也是她同绥尘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那日她被宫中选中为太后祝寿,为了帮助殷如歌揭发当年假驸马阮一贤一事而带了李绣娘进宫,发现有人要对李绣娘不利便跟了出去,遇到那人刺杀便反夺了匕首,结果脖子上便多了那个莽撞少年的一柄长剑。
便是这柄长剑,从此将两个人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也是因为他,她入过大狱,因此也碰见了那个她以为抛弃了她五年的男人,发现他竟然没死。
所以也是因为她,她发现自己对那个名为苏辞的男人的爱,到最后只是一场化解不开的执念罢了。当她真真切切地看到那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用的是久别重逢的姿态,实际上是赢国细作的时候,她便发现自己原本以为会再次悸动的心,已经不是为了这个男人了。
“他为何今日进宫?”梨花从来不会问自己的侍女这样的问题,因为她知道就算她问了,也没有答案。
可是今日她却脱口而出地问了,为的并不是要一个答案,而是因为她原本笃定的内心慌乱了。
告发王爷谋杀王爷,这简直是卷入天盛最大的案件之中。若是此案坐实不了,那绥尘就要以欺君之罪被斩首!
而就算是他告发成功了,今后他所面对的,便会是来自晟王一党,高氏一族的追杀。晟王身后还有天机堂,他不要命了吗?!
“姑娘,您不必担心,”侍女安慰道,“方才是易王妃传来的消息,也让您宽心,这件事她早就有所准备,而且是叮嘱过绥大人,让他证据确凿时机成熟再动手。想来今夜便是时机成熟之时。况且,易王也易王妃此刻正往宫里赶,一定会没事的。”
侍女何曾见过自己的坊主如此慌乱?
这个所谓的歌舞坊吹杏坊,其实也是殷老板背后的消息组织一星堂。能替殷老板管理这样重要的消息组织,自家坊主的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她却在这个绥大人的事情上,表现出了慌乱。
可见这个绥大人,对坊主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人啊。
“对,一定会没事的,”梨花仿佛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