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寺的慧能住持亲自出来迎接沈君珏,在大殿进香后,便去了二进院祈福。
二进院东边有一棵千年古树,高大参天、树冠茂密,如耄耋老人般沉稳,一眼看过去,似乎还能看到岁月从枝叶间轻轻流过。
古树后边是祈愿墙,墙上条条锁链坠满了祈愿符。
沈君珏来栖霞寺进香是其次,找慧能求一道祈愿符才是真。
据说经慧能开光诵经后的祈愿符特别灵验,但慧能每日给出的祈愿符有限,只取十枚赠予有缘人。
“今年的祈愿符已为殿下备好。”慧能一招手,两名僧人端着托盘过来。
每年二月二,沈君珏都要到栖霞寺祈福,这已经成了惯例,每到这一日,慧能便提前留出一道祈愿符等着沈君珏过来。
沈君珏笑着道谢,偏头一看,僧人带了两枚祈愿符过来。
“大师这是……”沈君珏不解,莫非她今年时运不济,需要两道祈愿符才能逢凶化吉?
慧能双手合十,低声吟诵几句后,双手捧起一枚祈愿符递给沈君珏。
祈愿符以桃木制成巴掌大的菱形,正面空白无物,背面是慧能用金粉绘制的图案。
一抬头,沈君珏见慧能转手将另一枚祈愿符递给了顾亦珏。
“施主,数日不见不见,近来可好?”
顾亦珏没想到会收到祈愿符,他讶异地接过,“大师,这是为何?”
莫非是玉柔公主提前帮他备下的?
他转眸看过去,却见玉柔公主也一头雾水。
“慧能师父,原来你今日等到了另一位有缘人啊。”沈君珏也着实吃惊,平日多少人想求一枚祈愿符都难,连她都是在万分巧合下才艰难求到慧能的祈愿符。
没想到顾亦珏一露面,慧能直接双手奉上祈愿符。
她看向顾亦珏的目光都变了变,暗暗朝他竖起大拇指。
可以嘛你,玄玉。
慧能不紧不慢将祈愿符放到手中,这才又双手合十,道一声佛偈。
“殿下,上个月的时候,这位施主陪同家里母亲来栖霞寺进香祈福,那时寺里发生了些小小的不愉快,多亏这位施主出手,事情才得以解决。”
沈君珏“哦”了一声,挑眉。
所以,似乎就是她和玄玉约好进宫的那天。
她记得,那天玄玉久久没有回京,差点赶不上宫宴。
原来是在这耽搁了。
她转而看向慧能,用目光催促他继续说下去,但慧能只顾转着佛珠,根本不搭理她。
既然慧能不愿说,就罢了,佛门之事,没必要太较真。
“殿下,施主,笔墨以备好,二位将祝愿写好后,便可挂上那边的祈愿墙。”
僧人递来特质的毛笔,顾亦珏避过众人,在祈愿符上飞快写下几个字,黑色的墨水中掺了金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放下笔,顾亦珏看玉柔公主也早已写好祈愿符,但她并没有直接将祈愿符挂上祈愿墙,而是站到古树下。
“这是殿下多年的习惯。”慧能同顾亦珏看过去,和声解释,“写好祈愿符后,殿下总会在古树下站一会,施主可先行将祈愿符挂上祈愿墙。”
古树下的背影纤细窈窕,她微微低着头,或许正闭着眼虔诚祈愿。
一缕暖融到春风温柔地从耳边抚过,阳光正好,春意明媚。
“殿下每年都来吗?”
顾亦珏鬼使神差问了句,等他意识到时,话已出口,收不回了。
他悻悻闭了嘴,悄悄瞥一眼旁边的慧能,希望他没听见。
但是慧能却像是故意的,慢慢悠悠说道:“今年已经是第十个年头。”
居然已经十年了,顾亦珏微讶。
“每次都是殿下一人来的?”顾亦珏暗忖,皇后会放心让玉柔公主一人跑这么远吗?
栖霞寺虽在京郊,但离京城可不近。
以前公主殿下还小的时候,总得有人陪她过来吧。
“殿下兄妹情深,以前大多是太子殿下陪着来,若太子不得空闲,也有她的两位兄长陪同,直到三年前……”
慧能忽地噤声,隐隐听他一声叹息,随后便是一句“阿弥陀佛”,便不听他再有其他话语。
不过即使话只说到一半,顾亦珏也听明白了,这不是慧能刻意卖关子,而是真的不能提。
八成从三年前起,陪玉柔公主来栖霞寺进香祈福之人换成了齐叔灵。
她说过,三年前齐叔灵成了她的未婚夫,她由未婚夫陪着来进香,这很正常。
但顾亦珏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舒畅,一下想起在刑部大牢的时候,齐三说给他听的故事,不由得皱眉。
他心里没由来的堵得慌。
他赶紧摇摇头,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出去,摒弃杂念后,思绪忽地落在太子身上。
听方才慧能的口吻,还有之前玉柔公主的语气,太子虽离京多年,但尚且在位。
也就是说,太子手中仍然可能掌握一定的权势……
顾亦珏正欲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忽听一明媚清亮的声音唤了他的名字。
抬起头,正看见面带浅笑、身形窈窕的玉柔公主朝他款款走来,她手中优雅地握着祈愿符,背后是高大沉稳的古树。
春日阳光温柔洒下,两人视线相接的一瞬,顾亦珏只觉脑袋“嗡”一声一片空白,所有思绪如被惊扰的小鸟,扑棱着胡乱飞上了天。
消失在蔚蓝的天际。
“想什么如此出神。”沈君珏拍了他手臂一下,嘴角微弯,“让你久等了,去挂祈愿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