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沟,这条坐落在山沟里的小村子,里头住的原本都是些逃荒的灾民,其中住得年头久的在这里定居也不过才数十年光景。
这金家沟不像别的地方在村子外围都筑有土墙防护,只因这些灾民哪有人肯收留,在金家沟附近又开垦了土地,加上又舍不得这份家业,虽然有人提出过修筑土墙,可这些年不是碰上天灾就是人祸,赋税一交就没银子再修墙,一来二去的也就搁置了,但好在这些年也真的没来过鞑靼人,所以这件事更加没人提了。
寒风呼啸,大雪瓢泼,金家沟最靠边的那所小屋子门窗紧闭,屋顶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因为旁边就是山脚,长着一坡还算颇为密集的灌木,风一刮,就发出呜呜的怪声。
屋子里,江翠翠裹着床被子躺在炕上,被子上打了好些个补丁,灶膛里的火早就熄了,此时的炕早就变得冰凉,角落里的薪柴虽然还有小半捆,但一认真烧起来,也就一两日的功夫就没了,这风雪天想要上山拾掇柴火本就不易,更何况她一个孤身女子。
江翠翠身子底下还铺着一块更旧更薄的絮被,即便如此,她也还是难以睡下,不是因为寒冷,而是窗外呜呜的风声着实叫她提心吊胆的,好似一只受惊的兔子,一点动静都叫她惶恐不已。
这些日子窗外林子里总有些古怪,每当她吹灯歇下,林子外总会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虽然对方极力放轻了脚步,但是她也不敢开窗去看。
脚步声又来了,会不会是村里起夜的村民?可脚步声越来越近,分明就是朝她门前走来,江翠翠缩着身子靠在冰凉的墙上,惶恐的睁大了双眼。
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还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传来,就在门前不远,江翠翠大气不敢出一口,一颗心砰砰直跳。
“江家女娃,你歇下了么?”
这声音怎么像是村里的老里长金爷爷?但风声太大那人说话声音又小,江翠翠没有敢确定,所以也就没有敢出声回答,仍是一脸紧张的听着外边的声音。
屋子外边的大路上,来人摘下头顶的破帽子拍了拍落在脖颈里的雪花,原来是一个头花花白的老头。见屋里没有回应,屋顶又没有烟冒出,他终是有些放心不下,把帽子往头上扫了扫然后带上,等了一会又轻声喊道:“江家女娃?歇下了么?”
屋里的江翠翠这下终于听清了,虽然来人是村里的老里长,但他半夜三更的来自己家做什么?江翠翠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问个清楚,也就开口道:“还……还没,你是谁?有什么事么?”
“我是村里的里长金老汉,刚才起夜瞧你这屋没冒热气,所以就想着来看看,家里没柴火了吧?”
江翠翠瞥了眼角落里的一小摞薪柴,支支吾吾的道:“还……还有一些。”
金老汉重重叹道:“你个小女娃就别诳我老汉了,听说这几日你终日在家绣鞋样,家里哪还有什么柴火,下雪了,天可冷着咧!听他七婶说你被子又薄,这怎么挨得住呢?我给你拿了些来,就放在你门口,我走了,一会儿你记得拿啊!”
江翠翠眼眶一红,想要推辞但屋里也确实缺柴火,她便道:“多谢了,金爷爷,这柴火等我上山拾了就还给您。”
外边风雪大作,金老汉缩着身子跺着脚道:“还甚么还!都在一个村里住着,还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对了,人老了就是记性差,差点忘了说,金五家的搬走了,他留下的那些地我也分得了几分,反正老汉也懒得去打理,索性就给了你吧,明日一早吃过早饭我带你去认认地方。”
“这怎么使得,金爷爷,我怎能要您的地呢!”江翠翠慌忙推辞道。
金老汉把柴火往她门口又拖近了些,然后才直起腰说道:“这有什么,老汉我总不能看着你一个小姑娘的孤苦无依吧,地虽然少了些,但是也能种点粮食,若是丰年也足够你自己一年的口粮了,只是这年头……唉,不说了,终归也能长点东西,记住了,明日一早跟我去认认地,我回了,别忘了那柴火!”
“金爷爷,您慢些,路上不好走。”江翠翠起身下了炕走到门后轻轻喊道。
“好!”金老汉应了声,然后拍了拍头上冰凉的雪花,就往村里走去了。
金老汉家离着江翠翠的屋子也不太远,他刚刚回到自家门前,一个同样花白头发的老妇就把门打开迎了他进去。
几乎与此同时,江翠翠也将房门打开,风往屋内袭来,将她刚刚挽起的头发都吹得有些乱了。江翠翠用手挡着风雪,小心的往四周张望了几眼,虽然风一过林子里还是呜呜的作响,但想着金老汉还没走远,她也就壮了胆子快步出了门,将放在路边的柴火半拖半抱的回了屋子。
江翠翠直到将门闩上,这才松了口气,靠在门后匀了一阵呼吸,她这才走到角落里取来一些细细的枯枝,塞在灶膛边上,然后拿起旁边的打火石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待点着了细枝她就赶忙伸手快速的将之塞进灶膛更深处,劈好的枯柴压了好几根上去,没多久,冰凉的炕上就开始慢慢温热了起来。
烧热还要些功夫,江翠翠索性把手放在灶膛边上烤暖了些,然后又走到桌边取了缝制了一半的鞋样子,顺手从桌子底下踢了张矮凳,回道灶膛边坐下,就着那点火光一针一线的缝了起来。
就差几个了,总要快些把鞋样子缝制好,然后等天放晴了,就可以尽快上山拾些柴火还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