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府内院,有一间亮着灯的屋子,光从半开着的窗溜了出去,把外头半个庭院照得朦朦胧胧,风雪还在呼呼的刮着下着,屋子里窗户旁边一个少年正在安静的看着书,并不受影响。
少年身后不远便有一只火盆,在满是烧得红红的木炭的火盆旁边,坐着个三十来岁的俏妇人,她上身穿着交领立领长袄,下身蓝色马面裙,外边还披着件连帽的大衣,她除了偶尔朝窗边的少年望上几眼,便是低着头仔细的缝补手中的衣物。
虽然半开着窗户,但风雪却没有趁机闯进来,所以屋子里暖洋洋的,而且与外边呼呼的风雪不同,屋子里很静,当然脚边的火盆里有时也会发出些噼啪的脆响,不过这些许动静不足以打动专心捧着书阅读的少年。
少年把书翻过一页然后放在桌面上,他先是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妇人,见她在低头缝补着衣物,脚边的火盆也还火旺,便又放心的回过身子。
窗外风雪泼洒而下,没有要停的意思,庭院里都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再远处已经没有喧闹声传来。少年扭了扭脖子正要把书捧起继续再看,却见窗户斜对着出去,那扇虚掩的院门被人从外边推了开来。
高玥儿举着把伞走进来,顺手又把门从背后带上,见面前的路积了雪她便把伞收了,绕过庭院转身从旁边的廊下雀跃着走了过去。
少年看得无奈一摇头,可脸上尽是宠溺的笑,回过身便朝后头专心缝补着的妇人轻声说道:“娘,玥儿来了。”
妇人闻言抬起头来往窗外看去,外头呼呼的风声中果然夹挟着那熟悉无比的脚步声,一阵轻一阵重的,妇人不由轻嗔道:“这丫头,又忘了女儿家的礼数……”
“哥哥!娘亲。”高玥儿在房门前停下,先把纸伞倚在门边的墙上,然后抖了抖身上落着的雪花,这才轻轻把门推开走进房中。
少年道:“玥儿,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哪有,是哥哥你读书看花了眼。”高玥儿朝少年做了个鬼脸。
妇人无奈道:“玥儿,怎么能跟你哥哥这么说话呢?”
高玥儿噘着嘴不依的跑到妇人身边,搂着她的手臂娇声道:“娘亲,你老说我,哥哥他才不会跟玥儿计较呢!是不是啊?我的好哥哥……”
“你这丫头,罢了,说不过你,不对!应该是好男不跟女斗才是……”少年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有些疲倦的伸了伸懒腰。
“昇儿,天这么冷,你也过来烤烤火吧,可莫着了凉。”手臂被高玥儿摇着,妇人也没法子继续缝补,便把手中的针插在另一只手拿着的衣物上。
然后,她又把手指一点,轻轻点在赖在自己身上撒娇的高玥儿额头上,语重心长的道:“你啊,一个女儿家的更要懂礼数知道么?何况再有半月你都十一岁了,女儿家的仪表姿态更得重视起来,不然以后谁敢娶你进门?”
“就是,就是!娘说的有道理。”走过来的少年高昇也出声附和道,他手里提了两张高脚椅子,放了一张在高玥儿身边。
“娘亲!你竟说我,我才十岁,哪有那么快嫁人,倒是哥哥他都快十六了,才是该着急取个婆姨了。”高玥儿朝少年白了一眼,然后松了搂着妇人的手走到旁边轻巧的坐在椅子上。
妇人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昇儿也快到了成家的年纪了,说起来也不知道你们瑜哥哥这次会不会回来,都有两年没见着人了,他才是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娘,爹不是说过么,杨大哥他升了官调到南边去了,他许是公务缠身,加上又路途遥远的,所以才抽不出空回来看您的吧。”高昇拿起火夹子将一块烧得通红的炭翻了个身,炭火将他的脸映得红红的。
妇人抬手拂去高玥儿脑后的一朵雪花,忧心忡忡的道:“人不来倒也罢了,信也没一封,官场复杂,瑜儿这孩子我真担心他出了什么事。唉!当初真不该让他走他叔叔的老路,去做那什么锦衣卫,听着是威风,可到底是提着脑袋在裤腰带上的差事,他要真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杨大哥……”
“娘亲,瑜哥哥他……”见妇人如此高玥儿一时情不自禁,不过话一出口她又住了嘴。
妇人眼前一亮,有些激动地问道:“玥儿,难道你有瑜儿的消息?是不是他来了信了?他终于想起我这”
我答应过瑜哥哥不跟旁人说的,可……可娘亲应该不算旁人吧?不过要是让娘亲知道方才有人要害瑜哥哥,瑜哥哥如今还被官府通缉着……她身子本就不好,算了还是不让娘亲担心了,瑜哥哥方才在柴房躲着不见爹爹,也是不想爹爹跟娘亲为难吧?
“玥儿?”见高玥儿许久没有出声,妇人又叫了声。
高玥儿晃了晃脑袋,甜甜一笑回道:“没有的,娘亲,我整天都闷在家里,哪里能知道瑜哥哥的消息,我看你还是问爹爹去吧。”
妇人轻轻一叹:“你这丫头,又来讨娘亲开心,叫你爹打听,这么久了也没个消息,真是叫人着急!对了玥儿,今天堡里是不是来客人了?”
高玥儿点点头道:“是啊,娘亲,是一队官兵,下雪天路过咱们堡子借宿的。”
“官兵?他们会不会认识你瑜哥哥?是哪里的官兵你知道么?”妇人看着高玥儿一连发问道。
今天怎么回事,又差点给说漏嘴了,还是推给爹爹吧,谁叫他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把瑜哥哥给惊走了,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