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刮得人生疼,遍地荒凉的山谷光秃秃的,只有依稀几棵孤零零的树立在山头,好似守边的士兵,还没入冬之时路边的杂草便已枯得发了黄,如今寒风霜降一来,顽强的杂草更是彻底失去了最后的那点生机。
向风的长坡上,旁边便是悬崖,下边是个深深的山谷,长长的队伍排的比在校场操练之时还要笔直,一个个全缩在马车后头,被挤到最边上的韩元恺用力的推着马车,与前边驾车的癞子一道忍受着狂怒的寒风。
旁边几人脸上还泛着淤青,看着好像也是在推车,可实际都是光有喊声不见力气的主,马车走得很慢,很快便与前头的队伍拉开了些距离,因为车板上坐的除了赶车的癞子外,还有那两个老兵油子。
那两个老兵油子风吹不着又不用走路,舒适的很,可这二人却在车板上翻来覆去的,随着车板的晃动前边的马也不由往后退了一步,韩元恺手上力道一沉,脚上那双布满了灰尘的皂色长靴踩在干硬的黄土地上,也不由打了个滑,可他却仍是咬紧牙关没有松手。
坐得韩元恺一边的老兵油子一脸玩味的回过头来,他胸膛衣襟处有些拍打的痕迹,但上边却还是有些泥土,依稀可见是个脚印。
韩元恺没有丢开手,反而还坚持了下来,马车又继续往坡上走去,那兵油子脸色一时间变得极为难看,余光瞥见下边的山谷,眼底陡然间浮起一抹狠厉之色。
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韩元恺忙抬眼一瞧,却只见那人回过身去了。知道他们故意折腾自己,八成是为了逼着自己再次动手。
癞子被寒风刮得是瑟瑟发抖,嘴唇都有些发紫了,可他不敢乱动,只得将棉服又裹紧了些,突然,他感到后边似乎有人在踹自己屁股,这一回过头来,便正对上那老兵油子阴狠的眼睛!
瞧他拿眼往旁边的山谷下边一瞟,癞子先是看得一愣,又见他朝着前边的马那么一瞪,猛然明白过来的癞子立时便瞪大了双眼!
这……这不是杀人么?想到这,癞子不由有些心慌,可被那老兵油子阴狠狠的盯着,他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只得瞟了眼埋头推车的韩元恺,然后他便颤抖着双手回过身去,颤颤巍巍的抓起了丢在车板上的缰绳。
“吁!”
韩元恺正吃力的推着车,不想突然听见一声马鸣,随后马车往外一打横,便有一股大力往他左边的半侧身子砸来!
韩元恺猝不及防之下就被这力道给甩开几步,幸好他反应极快,身子也下意识地迅速做出反应,左手死死攀住了边上的车板才没有摔下山谷,可这也当真吓人,韩元恺来不及多想抓着车板的手一发力,整个人便从崖边跳了回来。
那老兵油子虽然有些准备,可也被突然打横的马车给甩得趴在车板上,这刚爬起身来便正见韩元恺回到车边,他是如何也没想到这几乎无解的死局也能被他给躲开,只得沉着脸回过身去,朝前头的癞子屁股狠狠踢了脚,同时斥道:“你小子怎么赶的马车?想找死么?”
“哎呦!我……对不住,我不太……不太会赶车。”癞子知道人没事,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是犯起了愁。
韩元恺眉头微皱,扭头看向一旁的崖边,崖边还留着他的半只脚印,下边的幽深山谷传回泥块落地的声响,这时他才觉得有些后怕。
天更阴暗了些,寒风也更凛冽起来,韩元恺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凉凉的,这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让他不由缩起肩头打了个冷颤。
下雪了!
韩元恺迎着寒风抬眼一看,昏昏沉沉的天空中倾斜着落下一片片如箭矢般的雪花,瞧着有股子杀气。
听见外边动静,赵志用从裹得密密实实的车厢里探出头来,这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来,这下子路上又得多耽搁些时间了!
天已过半,风雪急急看着一时半会是停不了的了,赵志用整个人钻出车厢四下望了几眼,又从怀里掏出地图就着风雪看了起来!
离此地最近的村寨,只有那高古城堡了,只是却要多走上些冤枉路了,罢了,反正也正好离边关更远些,谁知道那些鞑靼人会不会心血来潮,趁着风雪天来犯,老子可不想带着这些新兵蛋子与他们对上。
“转道高古城堡!”
高古城堡可是不小,只因方圆几十里就这一处村寨,加上又距边关不过六十多里,每到年关寒冬风雪降下之时,关外的鞑靼时不时得就趁机闯进关内四处劫掠,是以老百姓大都聚居在一起,也好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不仅如此,村寨四处还都搭建起高高的土墙,俨然一座小小的土城。
走得天色也黑了,风雪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赵志用知道前头再走还得两天才能再遇见村子了,便再不迟疑带着一队狼狈不堪的兵丁直往冯家堡而去。
雪白之中搀着灰黄的世界里,一道人影身披雪花飞也似的进了冯家堡的门。
“里长,有一队人马正往这里赶来!”
“小心防备!”
毕竟到了人家的地盘,赵志用也不好托大,更何况如今也比不得从前,总督杨肇基屡次三番严正军纪,不对欺凌百姓,赵志用从车厢里下来,抬手止住后头的队伍,转身朝着迎上来的几个人说道:“此地里长何在?”
“老夫正是冯家堡里长……额冯同甫,这位是族长,”
“额……老夫冯开济,见过……”
“军爷,您这是……”自称冯同甫的中年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