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卧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自后半夜起,灵州城中的爆炸声、厮杀声就没有停止过。期间,除了少数一些夏军的兵匪入户烧杀抢掠,倒没有任何的宋军上门讨扰。百姓们不知外面的厮杀如何,也不知是不是宋军入城,他们只是紧紧关闭门窗,握紧了手里的兵器或农具,以备不时之需。
终于,太阳日上三竿,城中的厮杀声也停了下来。听到外面官府衙役的铜锣声和“秋毫无犯”的呐喊声传来,一夜惶恐的灵州百姓,这才放下心来。
宋军已经占领了灵州城,这从满街的血污和刀枪箭痕,以及烟熏火燎就可以看出。百姓们,尤其是那些汉人百姓和孩童,都是大着胆子出门。
“天朝大军入城,所到之处秋毫无犯,百姓莫惊,店铺照常开张,买卖依旧,百姓只需安分守己,不得滋扰生事,相安无事,早宜告知……”
看到满街张贴的安民告示,看到上面官府的红色大印,注意到那些巡逻的宋军并无侵扰,百姓们才是半信半疑。至于那大印是谁的,那个衙门,倒没有几个人注意。
百姓们四处串门,互相通告,那些个羌人、蕃人百姓才一个个壮着胆子走上街头,看到一切安然无恙,才放下心来,开始他们习以为常的一日。
西平府府衙大堂之中,刘锜坐于正堂之中,正在盘问伤亡情况,以及城中情形。
“都统,我军战死两千三百余人,重伤六百余人,歼敌七千,俘虏五千……”
刘锜点了点头。一场夜战,还有“内奸”引路帮衬,还是伤亡了如此多的将士。
还不如野战来的痛快。一旦是攻城巷战,将士死伤惨重,不可避免。
“阵亡将士的尸体都火化了,到时候送回去,运往河北,到时候百姓都能去祭祀。”
军中的惯例,所有阵亡的将士,都会供奉在河北的忠烈祠中。
“都统,你说张都统他们,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东路的西夏援军没有赶过来,说明已经被张都统牵制,他的部下都是河东忠义军的精锐,金人也奈何不得。”
刘锜沉思了片刻,继续道:“河西战事已经结束,王相公率大军来援,估计还得七八日,咱们在这里静待就是。”
现在粮草充足,又有城池可守,确实没有后顾之忧。
军士兴奋道:“王相公亲自来援,兴庆府要倒霉了!”
“将军,城中尚存库银三十余万贯,粮食万石,足可保大军两月之用。”
高守忠的嫡长子高文英伫立在一旁,轻声道。
刚才刘锜和军士的对话,让他不由得胆战心惊。忠义军三路大军直奔西夏,王松亲自出马,西夏,恐怕是要灭国了。
“高兄弟,你立了大功,已经是自己人,不必拘束,坐下说话。”
刘锜一团和气,微微笑道:
“昨夜打开南城门的,是你的亲弟弟高文杰吧。你高氏兄弟立下大功,保全合城百姓,等王相公到了,本将一定为你兄弟引荐一下。”
凉州城有高甫父子,灵州城有高守忠父子,年轻一代,都是做出了自己心中的选择,他们的父辈只是附随而已。
前有高甫,后有高守忠,西夏,如何不败!
高文英大喜过望,赶紧肃拜道:“听闻王相公盖世英雄,如能一见,足慰平生。小人多谢将军成全!”
昨夜他父子三人商议后,高守忠派长子高文英秘密出城联络宋
军,次子高文杰把守的南门大门洞开,放宋军入城。高守忠则是坐镇中枢,居中指挥。他为官多年,老谋深算,派人关闭府衙,看好钱粮库房,以防党项人狗急跳墙,烧了辎重粮草。
“高兄弟,不必过谦。你父子护住了辎重粮草,也是大功一件。王相公做事最是公道,一定不会亏待你父子三人!”
这高氏兄弟不愧是高门大户出身,做事缜密,举止有度,再加上年轻,倒是可以培养一下。
“都统,高守忠一群人负荆请罪到了。”
刘锜心中一惊,抬头看去,果然,一群移动的荆棘移动了过来,大堂上的军士赶紧贴边而立,以免被荆棘划伤。
“罪人高守忠,携一众灵州官员,城中士绅,见过天朝上官。”
高守忠发髻散开,诚惶诚恐,面上和衣服上还有不少污黑,不知是战后故意涂抹,还是煞有其事,反正行头和造型十分准确。
他身后的众人和高守忠一样,个个都是中华衣冠,身背荆条,面色痛苦,如丧考妣。
高文英不由得脸上一红,赶紧把视线转过一边。父亲和他身后众人的这些造型,实在是太雷人了。
出身官宦世家,熟悉官场的刘锜怎能不明白这些表面上的东西,他满面春风,从案几后匆忙走出,上前扶起了一揖到底的高守忠,温声道:
“高相公,身处异邦,不忘赤子之心,主动投诚,免去万千将士身死,高相公乃有功之人,王相公也不会忘的!”
他抬起头来,对着后面的一众人等大声喊道:
“各位有心之人,忠义军会铭记在心,大家都起来吧!”
“将军,失节之人,不敢苛求将军原谅,只求将来能死在中华之地,埋骨大江南北,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高守忠摇头叹息,高文英赶紧上前,扶住了父亲。
后面的众人也是一起大声道:“虽在异邦,不忘中华故地,生不能为中华之人,死愿为中华之鬼!”
刘锜一阵头疼,他亲自拔掉了高守忠身上的荆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