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甲震得我胸口生疼!”
“真坚固耳。”
目光在木锤和穿甲士卒的脸上不住地来回,没有发现作假和受伤的痕迹,无盾士卒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锤木桩的木锤可不是玩具,奋力一敲,脑门都能给你砸凹了。
可砸到胸口上,却是一点伤都没有,坚甲二字,名副其实。
“箭矢充足否?”
“哗。”
掀开罩布,露出下方那一根根码好,一共码了十车,少说上万的弩失。
每根箭杆上闪着油光,每颗箭镞上闪着寒光。
“岂止是充足啊,这些箭光是折成铁,都足够单于庭数年所需了。”
险些被箭矢的铁光闪花了眼,无盾士卒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铁箭放在一起。
哪怕是往年大匈奴还很阔的时候,单于庭也还是骨箭为主,铁箭为辅,一场战斗射出千百只铁箭就已经是奢侈了。
“咕噜,可现在,光摆在这里的箭矢就已经超过了一万只吧?”
“兵刃锋利否?”
“刷,扑通。”
刀剑出鞘,一道寒光闪过,一截木桩应声而倒,站出来演示的士卒把那只因用力过猛而发颤的手背到身后,脸上挂着不值一提的轻蔑笑容。
“……”
拿出自己那把砍木桩跟锯木桩似的破刀子看了看,无盾士卒老脸一红,将其掷到地上,眼巴巴看向汉军的利刃:
“一刀断木,怎是一个锋利了得啊。”
“哈哈哈!”
听完无盾士卒的四个评价,李陵突然仰天大笑,指着下方还在射箭应付的匈奴士卒,说道:
“我军强盛至斯,区区匈奴,弹指可灭,又有什么值得担忧的?”
“是,是我糊涂了,不该质疑汉军,我这就去挑选可靠士卒,准备混进愧兵,引导他们冲击谷口。”
面对李陵的反问,无盾士卒羞愧地低下头。
“去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温和地笑了笑,李陵没有出言威胁,只是鼓励地拍打了下肩膀。
“是。”
应了一声,无盾士卒就一路小跑回俘虏群,开始筹备混入敌军内部的二五仔小队。
就在李陵一路目光鼓励的时候,身侧突然传出一声痛苦不堪的疑问:
“司马,既然咱们这么强,匈奴那么弱,那为什么我们还会败呢?”
说到“败”这个字眼的时候,传令兵的神情颇为挣扎。
“你啊你。”
打量了传令兵几眼,李陵摇了摇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司马,我难道说错了什么吗?就像您所说的,我军有四胜,匈奴有四败,本就不应该败啊。”
被戳到痛点,传令兵难以忍受这样的目光,不由大声反驳:
“可现实却是我军败了,还败得很惨,没有归义胡们的支援,甚至会全军覆……”
“夫战,勇气也!”
一声厉喝打断了传令兵的自说自话,李陵目光凌厉地扫过传令兵,扫向周遭,扫得众人敛起嬉笑,神情肃然,方才继续道
“不错,坚甲利刃劲弩,我军四胜,匈奴四败。”
“但这是说,在同等数量下,我们获胜的概率更大;敌众我寡的时候,我们坚持的时间更长,绝不是什么必胜。”
看了看周遭,发现士卒们大多开始思索起来,李陵的神情有所缓和,语气也降了下来:
“记住,战斗的决定是人,是士卒们的战斗意志和军官们的指挥能力。兵刃甲胄箭矢,这些都是拿在人手里的,具体能发挥多大作用,还要看拿的人。”
“就像百年前的暴秦吞并六国,难道六国的兵刃不比暴秦锋利吗?甲胄不比暴秦坚固吗?箭矢不比暴秦多吗?
不,人口占优,土地更广的六国只会比暴秦强,那为什么是‘更弱’的暴秦最终统一天下?”
“实乃六国之卒无战心,秦卒闻战而喜之顾也。”
“今割一城,明退百里,他日请降,祖宗之地,子孙舍之不自惜。”
作为少有的文化人,传令兵是看过贾生大作的,他不仅知道为什么秦能吞并六国,他还知道为什么陈涉一声呐喊,强秦就轰然倒塌呢(得意
[……然秦以区区之地,千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肴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过秦论》
“说的对,不是六国的兵刃甲胄劲弩不如暴秦,而是民无战心,人人渴望统一。”
缓缓点头,李陵散去了失望的表情,重新挂上了赞许的神色。
“可是司马……”
“我们现在的敌人不是同样坚甲利刃的六国,而是连铁箭镞都用不起的匈奴蛮子,缘何不能称一句‘必胜’?”
没让李陵高兴多久,传令兵紧接着就是一句话怼了上去,直怼得李陵脸色发绿。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我拿暴秦和六国作比,是让你不要因为匈奴人兵刃甲胄不堪就疏忽大意,怎么就成了‘必胜’?!”
“……”
被喷得低下头,幽怨地看了李陵一眼,传令兵小声嘀咕:
“你那话就是这个意思。”
“闭嘴。”
眼一蹬,嘴一咧,手一指,李陵怒哼道:
“本还想你戴罪立功,带着勇士冲杀在前,为军锋矢……”
“现在看来,还是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