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为了提高自己的说服力,紫轩还特意拿出一块浸湿的麻布,把自己的脸擦干净,露出那张虽然枯瘦,却十分白皙,一看就不怎么干农活的面孔。
“外乡人?”
细细打量了几眼紫轩,发现这确实不像是农民的脸,李都丞下意识地开口盘查:
“那你的乘传呢?经过各郡国盖的印呢?都拿出来让我看看。”
“……”
虽说大汉不是大秦,对老百姓的管理算不上集中营般的苛刻,但最基本的乘传制度还是很严格的。
有乘传,不代表这人是好人;但没有乘传,还到处乱跑,这人一定有问题,只是问题大小不同。
“我,我我……”
没有乘传的紫轩装模作样地摸索着身上,试图拖延时间,等暴胜之到来。
“嗯?”
眼看面前的家伙掏来掏去,还是没掏出来乘传,例行询问的李都丞不由提起了心思。
“这人不对劲,身上鼓囔囔的,装的什么?”
提起心思后,李都丞很快就发现了紫轩的不对劲。
“噗噗。”
拿马鞭戳了戳紫轩不正常鼓起的肩膀,感受到那类似牛皮的阻力,李都丞眼神彻底变了,重新开始打量紫轩。
很快,李都丞就从背后发现了烧焦的蹶张弩,伸手嘞了嘞缰绳,拉开距离,不由大声喝问:
“你这甲是哪来的?这弩是哪来的?是不是杀官兵得来的!”
“李都丞,你莫要污人清白。我这甲和弩都是别人送的,可不是杀人越货。”
身上没有乘传,说话没什么底气,可说到皮甲、弓弩,紫轩可就来了精神。
“谁给的?说清楚!”
意识到自己抓到了大鱼,李都丞同样起了精神,开口威胁道:
“私藏弓弩甲胄可不是小事,一个不好,可是要丢脑袋的,我劝你要好好说清楚。”
“暴胜之给我的。”
没什么犹豫,紫轩转手就把称兄道弟的暴公子卖了。
“暴胜之?”
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李都丞皱紧眉毛,仔细搜索自己的脑海,一个个的对号入座,却是许久没有找到。
继暴胜之之后,李都丞是第二个体会到紫轩直接说姓名,硬是增加辨认难度的人。
“大人,暴胜之,暴绣衣,就是那个来俺们关东杀得人头滚滚的绣衣直使。”
一旁的亲信驱马上前几步,小声提醒。
“暴绣衣……”
意识到“暴胜之”是谁后,慢慢的,李都丞看紫轩的目光从一开始的疑惑变成了在看一摊狗屎。
“小兄弟,暴胜之是酷吏,此人必定无好下场,莫要与他走的太近,小心殃及自身。”
不过,考虑到面前这人说“暴胜之”如此干脆,也许他并不知道暴胜之的真面目,李都丞还是多嘴,提醒了紫轩一句。
“对,酷吏没什么还下场的,刘氏皇帝都是些没感情的狗东西。”
李都丞预料中的为酷吏辩解,说什么他也有苦衷的屁话,和看穿真面目的恍然大悟没有出现。
只见,面前这人点了点头,认可了自己的判断,然后一脸认真地指出狗皇帝靠不住这个事实。
“!”
看到这一幕,李都丞和他的亲信都惊呆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刘家皇帝薄情寡性,用人如积薪,后来者居上,但你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吧?!”(注一)
“在大汉境内骂大汉皇帝,还想不想混了?”
看着一脸认真表情的紫轩,众人的内心在疯狂咆哮。
“哈哈,小兄弟还真是快言快语,说出了我等心中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
不过,咆哮归咆哮,李都丞骨子里的儒生气发作,却是完全没把骂皇帝当回事,哈哈一笑,就轻松揭过。(注二)
“关东士子,自当白衣傲王侯。”
“若是一意媚上,与公孙弘、董仲舒那等佞幸之辈,又有什么区别!”
“说得好,子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我辈读书人只要心中有民,无君又如何!”
遇到一个指点江山,慷慨激昂的同辈中人,紫轩脸上闪过一抹喜色,手一挥,就放起了大言。
“无君?”
皱着眉重复一遍,没给紫轩面子,李都丞直接摇了摇头,表示难以苟同:
“君父还是要有的,没了牧民的君父,总不能抛掉君父,让那群下智的愚民来自己管理吧?
只要大家不过于媚上,过于曲意逢迎,心中有约束就行。”
“为何一定要有君父骑在头上?”
同样对李都丞说法难以苟同的紫轩不由开口反驳:
“为何老百姓不能自我管理?只要普及教育,再从人民群众中选拔官……”
“哈哈,小子,你太天真了。”
李都丞指着周围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村民,冷笑道:
“这群刁民可是吃过人肉的,指望他们来管理?莫非你想让人人都吃人肉?”
“……”
人心中的固有成见比山岳还要大。
别说李都丞这种传统儒生了,就算是在所谓“民智开启”的民国,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地意识到,并把这股力量(人民群众的力量)当成战无不胜的法宝呢?
君不见,号称千古一眼的常公,直到72年,还在日记里破口大骂“共匪”和“娘希匹”吗?
“唉~”
紫轩叹了口气,不准备再枉费口舌解释。
“叹什么气?这世上本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