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一双眼睛从中军街道外冲了进来,那是双黑色的眼睛,在冷静到难以置信的面孔上,即便飞过来的只是上半截身躯,那面孔仍然冷静,那眼睛依然镇定。
这一刻,他感觉他变了,他不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因为在一众守夜者间,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有些亢奋的青年,就是这家伙在窥视,真是大胆!
时间就在这一刻停了下来,夏日末深夜的中军大街,汗珠、头发、衣服、血液、呼吸,所有的一切都被他看在了眼中,唯一的死角是两个人影后的黑暗……
世界从不同的时空延伸,由着两双不同的眼睛,依着不同的视野,诡异交汇、折叠……
我是云落?
是的,我是。
可一直变强,一直冷静,顽强的活下去,杀掉所有怪物——真的好累!
这是我么?不是吧?
无数坠石从洞顶落下,一股无端的愤怒在升腾,当愤怒驱逐了无垠的浪潮,让大海枯竭,在那大海底部,那道躺在这枯竭大地上的身影睁开了眼睛。
他感觉好似沉睡了很久,四周冷寂一片。
我是唐川?
陡然间,一道光柱从远处的黑暗穿透过来,直直的照住了这枯竭的海底,照着这道孤单的身影……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汗水已经浸透了全身,纯白的被单随着起身而滑落地面……
刺眼的光从青绿色海草花纹的窗帘旁照了进来,落在了枕头上,就是这个光明。
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枝上可见三两鸟雀轻快跃动,甚至靠着窗户探头,叽叽喳喳的叫唤。那淡蓝夹白色斑点的羽毛在风中留下一个个细密的漩涡,像是草地被风吹过那种柔顺。
只是这般美好并未留存一秒,下一刻扑来的消毒水味将一切静谧都毁了,五脏到全身的痛苦如潮水般滚滚而来,他吃痛倒了回去,头枕在枕头上,阳光在脑袋旁盛放着温度,而正对着的天花板上还有一盏暖色吊灯亮着。
可真是浪费电啊。
不知为何,他心里无端的嘀咕了这一句。也是如此,那有些迟缓的大脑完全苏醒了,脑中又一次出现了刚才下意识看到的整个房间的布局,这里是医院,而这个房间曾经云落也见过,是修士专属的统一规格的病房。
他活下来了,而他的身份也应该得到了认可,因为房间里没有人看守。
昏迷最后一刻,得意的“草”“川爷”还回荡在脑中,那是自我意识回归时的歇斯底里,此时看来却是失态了。那强大的灵展现出来,也不知道这些人会怎么想,之后又会面对什么?
刚才的梦好漫长,而当清醒后却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之前的那些事。
当时根本来不及去想的“洪荒”“幻星”“王室”等词汇出现在心头。幻星他倒是知道,是异界,那“谷云峰”是幻星的皇室么,他可是人类。还有与“杜老”最后的对话,杜老似乎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那去洪荒找他是什么意思?
这一个个疑惑在此刻不自觉的涌入他的大脑中。
他闭上了眼睛,进入意识海,习惯性的想要进入梦中修行,恢复伤势,只是他有了迟疑,这个习惯很怪,他想反抗。然后,他看到了空荡荡的黑暗,幽冷深邃,没有一点梦能,彻底舒了口气。
在那空中,熟悉的梦影中,倒是多了两道影子,一个是枯瘦的杜老,一个是光头的黎教授,两人闭着眼睛静静的漂浮在一群梦影间。然后下一刻,唐川心脏猛跳,那梦影之中,没有了云落!
心头一震,他再朝天空看去,灵海之中的冰霜之灵、风神灵种、烈焰之灵,也不见了。
也在唐川疑惑之际,意识海中似乎传来了脚步声,随后他看到了一个人影,从深红的祭坛中一步步走了出来,直到浮于祭坛表面,静静的站在了那里。他有着一字胡,稚嫩的面庞上是一双黑色的眼睛,远远的凝视着他。
冰霜之灵,风神灵种,烈焰之灵,正镶嵌在他的额头之上,化成了三颗颜色各异的钻石。
我去……唐川心头一跳,尤其是那一双睁着的眼睛看着他时,他没来由的有些心虚,害怕。这个祭坛出现的新变化让他毛骨悚然,因为属于云落的梦影竟然落在了祭坛之上,而且还睁开了眼睛!
跟活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