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又是个月色苍白的夜晚,夜深了,四处静谧无声,二壮平躺在床上睡着,他那宽阔健硕的胸膛沐浴在月光里。一只染着红色指甲的白皙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摸向他的胸膛,二壮警觉地醒了,他不耐烦地甩开了那只手,“脏女人,一边去!”三媚从黑暗里抽搭起来,“你昨夜一夜未回,一定是外面有人了。”“你不是也有人吗!朱屠户!”二壮呛白。“我那是犯糊涂,他算什么呀!又老又丑,我的心还是在你身上的。就算你昨晚做了什么,我也不怨你,也没资格怨你,咱们扯平了,以后,咱俩好好过日子。”三媚语气中充满了乞求,二壮没再言语,兀自睡去了。三媚继续在黑暗里说着话:“我真的看见绣儿了,咱们家有鬼,请个捉鬼的先生来驱驱吧。”
第二天早饭过后,二壮去山上砍柴,他想在家的这段日子砍些柴火去卖,补贴家用,虽然过几天还要去弹棉花,但总归不能闲着,他也需要一个人静静,想想秋儿的问题。家里只有三媚在家,婆婆去邻居家串门了,公公去集市买菜种子去了,北墙边开辟的那块儿地还闲着一小部分。天气一如既往的热,三媚在院子里一棵最繁茂的枣树下坐下来,这棵枣树下摆着石凳和石圆桌,是炎热节气里吃晚饭的地方,三媚经常坐在这里乘凉,这里也离绣儿的房门远一些,她现在即使白天也不敢靠近绣儿的房门了。她坐在石桌旁正绣花呢,突然大门被叩响了,那是一种轻微的,试探性的叩门方式,“谁啊!”三媚喊道。“这是二壮的家吗?”一个年轻小女子的声音,声音柔柔弱弱,隔着门板遥遥传来。三媚心里一惊,她以女性的直觉感到,这女人和二壮有点儿什么。三媚打开了门,只见一个衣着朴素,长相可人的女子站在门外,胳膊上还挎着一个篮子。“你是谁?找二壮什么事?”三媚用打量,敌视的眼神看着她。那女子见到三媚,眼神就怯懦了,说:“没什么,没什么。”说着转身就走。三媚不解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拐角处。“哼!”三媚退回门里,“呯”地关上门,心想,昨晚二壮一定和这个女人在一起,还找上门来了,是睡出感情来了咋地?
下午,二壮把砍的柴背到集市卖了,买了酱肉和猪蹄提着往家走,他已想好了,他要休三媚,娶秋儿。不过,还得过母亲那一关,母亲会同意他娶个妓女吗?
二壮走进家门,直奔母亲的屋子。
郭老婆子一开始听到二壮说要休三媚还挺高兴,当听到秋儿是个妓女时,一下子炸了,“妓女?!你是要气死我啊!天下好姑娘多的是,你怎么总围着一些烂女人转!”二壮百般解释秋儿是被逼良为娼,骨子里其实是个好女人,郭老婆子冷笑一声,脏了就是脏了,一天是窑姐,终身是窑姐。你不在乎,我们在乎,难道要让邻里乡亲笑话死咱们吗?
这事算是吹了。二壮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屋。
三媚正坐着嗑瓜子,见到二壮进来也不理,还白了他一眼,自从上午见到那个女人,她心里不仅不惭愧了,还多了一份气,而且看到二壮那丧魂落魄的样子更气,刚才他与他娘的话她模模糊糊听到了些,零零落落的大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二壮想娶一个叫秋儿的妓女,但他娘不同意,那个秋儿一定就是上午那个女人。二壮在为一个妓女伤心,在他眼里,妓女都比她三媚好,她能不气吗?
晚饭的时候,郭老爷子在饭桌上说:“今天我在集市上碰见了徐半仙,请他给大壮收魂儿,明天晚上开始,二壮,明天去找找你哥,把他带家里来。”
“嗯。”二壮应承着。
第二天二壮找到大壮的时候,大壮正在村西边的谷场草垛上睡觉,二壮差点认不出他,他这个愚笨憨傻的哥哥已经邋遢到不成样子了,头发乱蓬蓬的四面八方奓着,脸上的泥垢几层厚,胡须比徐半仙的还长,他见到二壮,只管“嘿嘿”傻笑,这代表友好。二壮把他拽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大壮死活不进门去,他长得人高马大,比二壮还魁梧,二壮用尽了力气去推他,可他像泰山一样纹丝不动,无奈喊来了郭老爷子,两人齐心协力下,大壮终于被推进去了。大壮一进院子立刻两眼惊恐地盯着绣儿的房门,频频回头看着躲在了枣树后面。
“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怕呢。”郭老爷子说。
“我说过绣儿在屋里,她一定还在里面。”三媚说,她的眼睛溜向婆婆,发现婆婆向绣儿的房门那边瞄,眼神里有些许惊恐。她也怕?连自己女儿也怕,估计亏心,怕女儿害她,三媚想。
“绣儿的魂儿不肯离去,不如今晚请这个徐半仙给绣儿超度超度?”郭老婆子说。
郭老爷子点点头。
晚上,徐半仙来了,长袍子通天扯地的,胳膊上搭着拂尘,郭老爷子迎上去,把他带进大壮的屋子,大家都等着徐半仙大展身手,不料,这个徐半仙闭着眼睛掐指一算,说:“不好,他是被凶煞所吓,疯得太深,我的法力不够,再见,再见。”说完,转身就走,走得很急,还差点儿让长袍子绊了脚。三媚只觉得好笑,郭老爷子直叹气。
大壮继续去田野疯跑,二壮和郭老爷子继续去弹棉花。家里又剩了郭老婆子和三媚婆媳二人。
二壮走后,天一擦黑三媚就闩门熄灯。
这个漆黑的夜晚她照样忍受着煎熬,漆黑的夜晚总会让她安心,因为绣儿好像总会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