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云是雪白的,又像棉花一样柔软。因此她妈妈给她起了“秋云”这个名字,人如其名,皮肤又白又软,她也是美丽的,从小美到大。在她18岁那年,她妈妈死了。她21岁嫁人。一个庄稼汉答应给她酒鬼爸爸6万块钱,这个酒鬼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6万块,够他买多少瓶酒呢?他眯着醉醺醺的眼睛算了半天没算出来,反正在他心中这是个大数,他这辈子还从没攒过这么多,家里什么最多?大概是酒瓶子吧。
庄稼汉的家在离她家20里地外的史家村,那时候交通不发达,她的酒鬼爸爸怎么和庄稼汉认识的,她从不知道,也懒得问,她讨厌他爸爸,从小就讨厌,甚至一句话不想和他说,妈妈死后,她在家基本成了哑巴。她也不喜欢那个庄稼汉,尽管那个年代的小伙子将来也基本全都以种地为职业,但庄稼汉对她来说太老了,40岁了,老光棍一个,秋云不知道他的人品如何,她多次差点忍不住去问问爸爸,每次都是欲言又止,算了,爸爸又知道什么呢?谁给他酒喝谁就是好人,庄稼汉就是看准了他这点吧,她不难想象着,在昏黄的电灯光下,庄稼汉拿出一瓶又一瓶酒,而她爸爸望着反射着灯光如琥珀色的瓶内液体垂涎欲滴。庄稼汉就这样收买了爸爸,再加上在那个年代来说超高的彩礼,爸爸觉得捡到了宝,在他眼里,庄稼汉就是他的财神爷,而且,只要把女儿嫁给他,他的余生就不愁没酒喝了。
史家村好偏僻啊,在秋云家的北边,再往北,就无人烟了,片片田地向北延伸,与远处的树林相接,再往北是什么?她不知道。庄稼汉的家在村子最后边,屋后一排桦树,婚后,她经常倚在树干上望着北边的树林的发呆,那边是不是一个崭新的世界?逃跑吧,既然不喜欢他,可是去哪呢?她又迷茫了。那个年代,各乡村山村还没有兴起“打工潮”,每个村子都像一潭死水般沉寂无聊,只能通过一台14寸的黑白电视机了解外面的世界,而且,电视机也并不是家家能买得起的,还好,庄稼汉买得起,电视机成了秋云生活中的亮点。结婚那晚,她问庄稼汉:“你这么有钱,怎么一直没娶媳妇?”庄稼汉露出一排洁白结实的牙说:“没相中,我就想娶个俊的,老天待我不薄,让我遇上了你。”说完,脸红了。秋云别过头去,看着墙上一排穿着比基尼的美人图不说话了,她有点困了,却不敢睡下,她不是小孩子了,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庄稼汉挪到炕头,把电灯拉绳一拉,屋里一下子黑得密不透风,秋云的心跟着提起来,她尽量在心中美化庄稼汉——他长得还算高;皮肤很黑,或许是长年累月在田地晒得,其实他黝黑的皮肤下藏着雪白的基因;他长着硬朗的国字脸;浓黑的一字眉,象征着重情义;高直的鼻子,使他看起来很英气;厚重的嘴唇说明这个人并不小气;可能一直一个人过活,没什么操心的事,40岁年纪的他看起来只有35岁;他会脸红,说明这个人不是坏人。秋云之所以这么懂面相,是她在发小家一本面相书上看来的。这美好的描述在她脑中艰难地拼凑,但很快打乱——他就是老了,他脸上都有皱纹了,他配不上她,但他却强行占有她,她恨他。她多么希望此刻站在她身旁的是她的梦中情人李芒啊。李芒是她发小李穗的哥哥,她有好几个发小,唯独和李穗走得最近,就因为她喜欢李芒。李芒是个卖水果的小贩,奔忙在四邻八村的集市中,比她大2岁。“我还不困,把电灯打开吧。”秋云说。没有回应,只听到黑暗中越来越浓烈的喘息声,她估摸着庄稼汉所在的位置,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忽然两只大手按上了她的肩,紧接着把她推倒在炕上,她发出一声惊呼,被吓坏了、、、、、、
过了好久好久,她才从模糊的意识中醒来,恍惚中她记得庄稼汉再次打开了电灯,趴在被单上找什么,她明白。当电灯再次熄灭,庄稼汉似乎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气,接下来,鼾声如雷、、、、、、
庄稼汉种了10亩地,除了这些,再没有别的进项,庄稼才值几个钱,那他怎么会那么有钱呢?也许祖上留下来的吧,秋云心想。她什么都要在心里揣测,她不愿意和他说话,而他呢,一开始上赶着和她聊几句,见她爱答不理的,也就不讨人嫌了。他从不责怪她,更不会让她下地干活,小心维护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是打心底里喜欢她,把当天上的仙女,生怕一不小心把她气得飞走了。
有一天,秋云主动和他说话了,这是他们结婚以来她第二次主动和他说话,像结婚那晚一样,她问了他一个问题:“哎,咱们这里有集市吗?”“有有有。在离这儿二里地的八爪村有个集市,你想赶集啊?我带你去。”庄稼汉说。他说完依然注视着她的脸,等待伺候着她说下一句,然而,没下文了。“你别‘哎’,叫我的名字吧。”庄稼汉说。“你叫什么名字啊?”秋云问。庄稼汉一脸尴尬,说:“我叫史头。”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外面也没啥好玩的,左邻右舍又都是老年人,待在家里吧,要是无聊,我带你去隔壁村领手工活,就是织渔网,你出嫁前不是在家织过吗?”庄稼汉说。秋云听到这话莫名地反感,干嘛要待在家里,他是对她不信任,还是他过于自卑,自私怯懦的男人,真让人瞧不起,既知配不上她,干嘛要娶。她也恨自己,当初怎么那么软弱,没哭,没闹,竟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