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夹一城之念,瞬间,真如山海移动般,平了一片虚空。
噬血虫纷纷落地。
其内,尚存纯均剑气。
白衡粗喘着气,不敢置信,纯均竟能有如此威能。
纯均剑中有灵。
灵无智,能认主。
主握剑,则剑从,非主握剑,则如凡铁。
赤霄亦是如此。
非主之人执剑,则剑上生锈,杀鸡宰狗尚且困难,何谈杀人。
而现在,纯均剑上竟出现了斑斑锈迹。
但剑灵依旧响应白衡心神。
是灵性受了损。
为何受损,白衡思索不出症结所在。
一旁的韩腾看了一眼,脑海中亦然浮现当初楚王持太阿剑,以剑气救国之事,一瞬就已知晓所缺何物。
缺剑主人的鲜血,血覆剑上,则剑,再度开刃,出锋芒。
“何不以血饲剑?”
韩腾指着纯均剑上锈迹说着。
但话不曾说完,以血饲剑固然好,但以身饲剑最好。
当初干将莫邪以身饲剑,遂得干将莫邪二剑,剑出天下惊,鬼神避,剑气如虹,贯九霄三日而不绝。
或许,以身饲剑,纯均能更得神威。
但白衡不是铸剑师,他是执剑人。
铸剑师会为铸造宝剑而献出生命以求剑成,而执剑人不会,他们会选择更换一把剑。
白衡亦然!
纯均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性命。
以血饲剑吗?
白衡划开手臂,鲜血如注,激射于剑上。
遂见剑上“滋滋”之音不断响起,其上绿锈化作一缕缕青烟消失在天地之间。
纯均重复此前光泽。
剑身之上有剑芒闪烁,覆于白衡伤口之上,便见伤口止血,并快速愈合。
这情景看起来很是神异,让韩腾啧啧称奇。
与此同时,手中鼓槌停止,而无衣止。
濮阳似乎又陷入了沉寂。
但白衡知道,这沉寂之下,是炙热的抗争之心,像火一样炙热。
这个时代的秦人并不相信所谓命运。
他们遵从泰一神,但不法神明。
他们相信祖宗过于相信神明。
他们相信自己过于相信祖宗。
他们虽然愚昧,但在他们眼中,贫穷或是富贵不是生来就有,但后天能够选择。
选择富贵,还是贫穷。
功劳在人手中,而命运也在手中。
秦国的六任秦王,给了后辈们最好的上升阶梯,给了他们把握自己命运的最好的方法。
军工!
于是,秦人便开始相信,靠自身,靠国家,靠一次次开疆拓土,一次次伐国灭王中,能够改变命运。
所以,秦人不相信所谓的命运。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虽是陈涉所说,而陈涉虽败,但这句话永不过时。
陈涉所言,与其说是在反对秦政,倒不如说,在肯定秦之军功爵制制度。
而现在,他们同样不相信所谓命运。
也不相信所谓无力无能。
白衡敢相信,就算没有他们这样的炼气士守住城门,庇护生民,他们仍旧会手握刀剑,自己保护自己,即便,敌我悬殊。
捐甲徒裎的,从来不止是秦卒,还有秦人。
城中十几万的秦人,在城门高唱《无衣》的情况下,打开家门,走出房屋,手提武器,出征,守城,赴死。
这些念头,被纯均剑所持,一瞬间被抽离,融入剑中。
或许那日楚王含恨自刎城墙时,太阿感受到的便是一种亡国之念,楚地上百万楚人亡国之念融入剑中,才会斩出那惊天动地的一剑。
只可惜楚王不会想到,在两百多年后,同样的情况,而他的后辈,居然连出剑的勇气也没有,为秦所虏,时太阿居楚,蒙了尘埃。
而落在始皇帝手中,又以帝王之气,为太阿擦拭剑身。
白衡见过一次太阿剑。
那是一把十分特殊的剑。
它好似与其他剑不同,它不存于世间,但又存在,存于天地之中,存于山河之间,存于秦国之上,存于秦人之手,
纯均剑上绿锈尽去。
这剑,仿佛变得更加轻盈了,握着手中,好似没有一点重量一般。
白衡盘膝坐下,依旧在蓄养剑气。
等到日头下去,天边浮现晚霞,而头顶已有月亮虚影之时,才缓缓起身。
韩腾他们守了七天的城,算上今天已是第八天,论杀伐之力,或许不如白衡他们,但论了解程度,白衡赶不上他们,所以,韩腾说今日噬血虫退去了,而白衡也收剑入鞘,走回城中。
白衡刚下城墙,而后想了想。
法力注入剑中,连带着剑鞘一起,矗立在城墙之上。
他在以一城之力,蓄养一道剑气。
当然了,若是有不开眼的家伙想要偷剑的话,那就得看看他是否好运。
能在纯均剑下,走过一二招。
放置纯均剑时,白衡从剑鞘中的倒影里仿佛看见了一道影子。
可扭头回望之时,却发觉身后空无一人。
是幻觉?
“荒郊野外的,怎会有一少年身影?莫非是谁人的亡魂在外游荡?”
白衡嘀咕两声。
噬血虫虫潮之后,荒郊野外的,哪里会有活人呢?
应该是不知谁人不甘死去而留存的亡魂。
消失了,很有可能被阴差带走了。
就算不是,此间城隍必然有所感应。
……
珩秋坐在房中。
房间说大不算大,但四方也有十几步长短,房中并无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