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有道过来一看秦毅也在外面冻得打抖,心疼之下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秦坚骂道:“你,你是个死人啊,不懂回屋里待着?难道我们说一天的话,你也就在这里冻一天不成?”
秦坚还道父王是关心自己,心里顿时暖暖的,连忙道:“这是儿子应该做的,外面冷,还请父王尽早移步梅园。”
吴先生瞧着也是无语。这秦坚都跟着自己三个月了,怎么连个大字不识的张三都不如。
秦有道让秦坚遣散了家人,便在侍卫的跟随下一行人去往梅园。这里游览一番,秦坚脸上已经带有自得之色,他不由地朝秦毅看去,因为秦毅是第一次来,想必一定会既惊奇又羡慕的。
“秦坚!”
一声怒吼如春雷般惊醒了秦坚,他还在愣怔,却只见秦毅扯开了因园中暖气带来憋闷的领口,指着他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干了什么……”秦坚不解,看向父王和吴先生,不想秦有道恍若不闻,竟拉着吴先生背转身看花去了。
秦毅猛一张口之下,原本挂着的蚯蚓已经爬到了嘴里,他也顾不上擦,拧着个如柿子般透红的小脸歪头怒视秦坚,“师傅韩振告诉我,城外有许多百姓连件过冬的新衣裳都置办不起,可你呢?这些花都是天工阁培养的异种吧?你想看为什么不去暖阁里看,却偏要移到这里用硫磺熏蒸?精华涌尽,一夕便即凋谢,若日日如此,需浪费多少?还有这暖气从哪里来?就连父王平日都只用炭炉取暖,你就敢在这里建地窖、造烘炉?又要耗费多少人力财力?”
秦坚被这一连串的反问指责给弄懵了,方才想起秦毅已经七岁,开始学艺了,这些取巧的东西很可能瞒不过他。只是……他一个孩子能有这种见识?莫非是父王教他说的?
吴先生也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秦毅的话。他远不像表面那般平静,甚至,非常奇怪,他举头望向园顶的篷布,似乎可以透过那里看见悠远的蓝天,“上天啊,”吴先生眼角蓄满泪水,心中默念:“难道这就是您的旨意?我苦苦寻觅的人选,就是这孩子么……”
秦有道这时也将身子转了回来,温和地看着秦毅问道:“毅儿,方才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
秦毅仿佛瞬间又切换回到了那个羞涩呆板的幼童,他吸溜一下鼻涕,缩起脖子斜眼朝上瞅着秦有道,像极了一个带有不满和怨恨的偶人,胆怯地摇着头。
“你弟弟说得对么?”秦有道早习惯了秦毅这副样子,便不再理会,转头去问秦坚。
“父王,他……”
“唉!”秦有道叹口气,“你先带你弟弟去吃点东西,我还要在这里走走。”
秦坚走后,秦有道连忙凑近吴先生问道:“怎么样国师?他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啊。”
吴先生点点头,平复了一下复杂的心绪,笑着道:“我听说你封他做太子的时候,他哭得更厉害了?”
“那……当时他才两岁,不能说明什么。”
“不!”吴先生敛尽笑容,说:“他知道,你交给他的,是一件苦差事。”
吴先生这话,即便是秦有道也听得似懂非懂,可他无法掩藏激动,因为国师答应做秦毅的老师了。
“我只教他三年。这三年里,你不能干涉,就算我每天只是带着他玩你也不要管——如果能应下,那今天就可以让他拜师。”
这就是吴先生唯一提出的条件,秦有道想都没想就应允了。同时吴先生也拒绝跟他回宫,便叫小太子每天到秦坚府上来。
因为秦有道留了话,秦坚也不敢多问,他以为吴先生是心里向着他才会留在这里的,也就很快释然。当天晚上,赵正国来到府里,并且一来就马上说要见吴先生。
“舅舅,都这晚了,什么事儿那么急啊?”
秦坚亲自带着吴先生去到书房,一瞧见赵正国坐卧不安的模样便忍不住当先开口。
“殿下、吴先生,”赵正国顾不上客套,直接言道:“李志死了。”
“什么?死……怎么死的?”秦坚屁股还没坐稳就跳了起来。
“说是抢劫。我刚去看过,身上连个镚子儿都不剩,连佩刀和帽子上嵌着的石头都抠了去。”
“死在哪儿了?人抓到没?”
“就归德县防卫营驻地不远的地方,刚进街面儿,在一条巷子里,应该是下职回家的时候……人早跑了,当地住户报的案。”
“那……”秦坚没个想法,看向一言不发的吴先生。
赵正国也对吴先生道:“事有蹊跷,按说凭李志身手,一般小贼连他身都近不了,可要说比他功夫硬的……也不至于贪他身上那点东西啊,所以我急着过来,想请先生帮看看这事儿。”
“伤口什么样儿?”吴先生思索着问道。
“这么说倒也像是打劫,有撕扯的、抓的、有刀伤……喔,脑后还挨了一棍子,看来是不少人动手。”赵正国回想。
“腿上呢,两条腿上有没有伤口,什么样儿的?”
“有的,腿上的伤口都是斜着向上,还都挺长。”
“赵大人,”沉默片刻吴先生幽幽言道:“你这个白衣军的统帅,大概也做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