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吴三桂平西伯府。
千户以上各营主将、副将、参将,济济一堂。
当吴三桂将“北投盛京”决策最后一个字吐出嘴,整个议事大厅顿时嗡嗡响成一片。
“谁有异议,可以站出来当众说明缘由。”
总兵高第按照吴三桂的安排,充当今日堂会的执掌,扬声引诱道:
“平西伯说了,今日堂会,就是专议北投还是投南大计的。总之一点,大明不再,天子已死,关宁铁骑不仅已成无根浮萍,更是成了天下众矢之的一块大肥肉。”
“如果连我们自己都不为自己赶快着想,到时等人家咬过来可就真正成了我为鱼肉任人宰割了!”
“故此,今日堂会上,无论是谁,无论说什么,再出格的话也都以无罪论处。”
高第说完,原本七嘴八舌,交头接耳的场面,反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能进入议事大厅参与堂会的,都不是傻子。
而且,几乎个个都是吴三桂的心腹。
当然,为了充门面,而且投向满清以后还有许多事情,不是他吴三桂甚至关宁铁骑一家就可以包揽天下的,将来多尔衮势必会压下来许多各项饷银粮草摊派。所以,今天在座的,一大半是将军,还有一小半是整个关宁一线各大城池的豪门、名士和富绅。
这些人,将来大量被摊派的钱粮,都是要落在他们头上的!
还别说,过了一会儿,渐渐反应过来的吴三桂嫡系,开始一个个起身表态,除了赞成之外就是纷纷再送上效忠之词。
对于这些人,吴三桂自然是成竹在胸。
总归是自己的关宁铁骑,唇齿相依,他还真不相信有谁能离开他,敢离开他,尤其是在这个天下大乱的多事之秋。
让他真正心里没底的,还是坐在另一侧的那一小半人。
装模作样望着自己纷纷效忠的部属,嘉许地点了点头,吴三桂见再无人出头,于是开始亲自出场道:
“在座的诸位关宁贤达,对于我长伯此番无奈抉择,各位可有其他更好的良策或者去处乎?”
“诸位放心,堂会之上畅所欲言,都是为我们自己好,绝不会秋后算账。”
冷场半晌,终于有人咳嗽一声,起身有些战战兢兢道:
“敢问平西伯,伯爷此选,依据何来?别的不说,北方毕竟与南方算是舍近求远,而且北投之所又是宿敌!”
有人开了口子,这一小半人顿时又沸腾起来,嘤嘤嗡嗡声中,不时就有一两人拂袖而起,开始慷慨陈词:
“是呀,平西伯,虽说现在大明看似国已不国,但毕竟还有一个南-京备用朝廷啊!”
“就是啊,伯爷,南-京还有江北四镇,这时伯爷若能登高一呼,檄邀江南,若能得到马士英、史可法之流相应,平西伯反而可能就此另辟蹊径,大建奇功啊!”
“平西伯,不瞒伯爷,我们南边这几个城池,更靠近京畿重地多一些,老实说真要北投,我们愿意,怕是大多数百姓都不会愿意,到时乱起来也是不好收拾哩……”
吴三桂不动声色地听着,见安插在四周的幕僚,也都一个个不动声色地低头记着每个人的姓名、城池和他们的发言,于是更加安心地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倾听状,还时不时地嘘寒问暖,让家丁杂役不停地轮番送上茶点。
但是堂会也不过是一个噱头,不过是绑着整个关宁一线所有城池和百姓,给着他一起上贼船而已。
没过一会儿,便有中军官从外面装模作样地急匆匆进来急报:
“平西伯,方才有紧急军情回报,闯贼第一悍将刘宗敏先锋军万余人的侦骑、游骑,已经出现在石河对岸,人喊马嘶,旌旗招展,请伯爷速速回营主持军务!”
哦,吴三桂自然也是装作一副吃惊不小的样子,扶额沉思良久,于是起身抱拳道:
“诸位我关宁贤达,刘宗敏携十万大军犯境,现已抵至我石河对岸,非长伯不去亲查一番也。各位继续畅所欲言,稍后我会逐一细看幕僚所记诸位贤达良言献策!”
说完,他便行色匆匆,一路赶到了城外。
城外,赫然是披挂整齐的三千铁甲,外加一千轻骑,三百亲兵营以及声名在外,凡吴三桂现身处总有三十六骑铁卫相随的所谓“吴氏三十六骑”。
原来,石河对岸,终于出现了刘宗敏大军的影子,这个军情,也是真的。
但吴三桂忽然点起这么多铁骑,并且再次重启城门亲身出城,所为之事,竟然还不是为了已经火烧眉毛的刘宗敏先头部队之事。
就在幕僚真真假假遵照他的嘱咐进来禀报,以便他好堂而皇之地离开堂会之席。
然而,在幕僚夹带进来的真真假假军情中,还有一个更是让吴三桂大吃一惊的消息,让他再也坐不下去,就算是以身涉险,他也要出城亲自去踏勘一遍才能放心——
被他散布在方圆数百里之地的各路侦骑、密探,突然纷纷传回消息,汇总起来,竟然全都指向了一个地方:盛京。
而且,内线也有飞鸽传书,不断从城里冒死传回“盛京莫名大乱”字样。
凭吴三桂多年叱吒沙场和统兵经历,无须召集幕僚会商,他就能清楚地判断出一个结论来:
当此紧要关头,天不遂人愿,就连已经明显有了入主中原的满清,这时也不知出了什么状况,竟然也开始像大明一样动乱了起来。
在刘宗敏十万大军压境,而且李自成很可能很快也要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