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姑苏沈家没落后,帝国最为兴盛的两大商帮,一个是徽商,一个便是晋商。/p
江南儒商,除了徽商凭借皇商,官商身份声名显赫外,苏商,浙商等虽实力雄厚,富可敌国,却隐而不露,低调行事。/p
其他诸如楚商,闵商,粤商,洞庭等地的商帮,多局限于当地,其实力还不足与之抗衡。/p
由于两大商帮皆因盐业与漕运而起家,不免在生意上多有重叠与竞争之处。/p
凭借积累起的巨额财富,两大商帮在山西,京城等地,多种产业展开激烈争夺,甚至到了恶意商战的地步。他们要么囤积货物,哄抬茶盐,棉花等物资的市价,要么拼命压低物价,打压对手。/p
此事的起因,源于晋商不满足于徽商把持京城等地的棉花供给,率先提高棉花收购的价钱,囤积居奇,试图夺回京城周遭棉花的主导权。/p
徽商则不这么认为,在朝廷作出迁都的举措前,他们早早地开始在京城周遭布局。甚至前些年的置地迁居,都是亏本买卖。好不容易熬到迁都,准备收获利润时,晋商出来搅和,他们怎会咽下这口气,纷纷提价以对抗晋商。/p
由于晋商筹谋已久,银子准备充足,又是突然发难,不少徽商吃了大亏。他们为应付日益哄抬至高价位的棉花价钱,不得不抽出其他产业的周转钱财,疲于招架。/p
而晋商与其他商人,又私下将囤积的货物,悄悄出售给徽商,令其雪上加霜。/p
黄家的生意,也正是由于这场赌局,百万两的身价全部被棉花套牢。而萧家借出去的二十余万两银子,不过是压垮黄老爷的最后一根稻草。/p
不少徽商因此负债累累,濒临破产的境地。更为要命的是,一旦徽商倒下,晋商得利后退场,无人接手赌盘,棉花的价钱将一落千丈,最终受损的将是种植棉花的农户,犹如谷贱伤农之理。/p
至于背后替黄家出主意的,不仅有贵胄权臣,更有江南商帮的影子,这也是文鹏见到黄家的亲戚后,才得知的真正实情。/p
江南商帮都知道,如此恶斗下去,对两家谁都没好处,最终将两败俱伤。尽管表面上晋商占据主动优势,殊不知实力雄厚的徽商,已在江南等地调动银子,准备伺机反扑。他们曾主动劝和,怎知双方皆不买账。/p
斗到如今无法收拾的局面,要想令双方罢手,握手言和,也只有江南萧家能办到。/p
除却萧家在朝廷的势力,更是源于萧家与宋家的血亲关系。西宁候宋家经营西北多年,晋商可以不买江南商帮的账,但他们父母官的情面,总是要给的。/p
因而,当沈老爷道出起因,想请文鹏出面调解时,文鹏顿时明白过来。/p
他没想到事情如此复杂,牵连到朝野诸多利益攸关方。当得知真正隐情后,他更是确信萧家被人当作筹码利用。/p
可他也明白,只有与江南商会联手,才能尽快平息这场风波,使他们两家从残酷的争斗漩涡中,抽身出来,度过难关。/p
想到这些,文鹏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p
在钱老爷等人的陪伴下,他见到了黄老爷的亲族及黄夫人。/p
说来也巧,那黄老爷的亲戚里,竟有文鹏的一位故交。/p
他正是文鹏的同窗好友,姑苏书院的玩伴贾贵。/p
多年未见,贾贵样貌未有太多变化,只是苍老些许。白色帽冠下,难掩几许银丝。他大腹便便,双手戴着数只镶玉金戒。/p
见是文鹏,贾贵满脸喜悦,正要招呼,却见文鹏朝他使眼色,贾贵急忙收住笑容。/p
黄府还在筹办丧事,黄老爷尚未入土为安,就待三法司会审后,再为其安葬。/p
众人祭拜过后,来到客厅,闭门协商。/p
听闻他们几人要为萧家说和,起初黄家宗亲如何也不肯答应,更是信誓旦旦要为黄老爷讨个公道。/p
钱老爷等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规劝黄夫人及其族亲,撤销诉状,接受萧家的善意和解,否则他们将大祸临头。/p
黄家人听完他们的劝解,有些动摇。白纸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即便他们将萧家告倒,也落不到任何好处。若是牵连出幕后主使者,更会招来杀身之祸,黄家人左右为难。/p
文鹏讲得更明白,他道:“黄夫人,你家老爷是否遭受过萧家家丁与管家毒打,三法司会审,仵作一验尸身便知。即便属实,届时萧家将涉案家丁管家交官府处置,给黄老爷抵命。但萧黄两家的买卖契约,白纸黑字,一清二楚。区区二十余万两银子,萧家还赔得起,黄家能落到何好处?黄老爷郁郁而终,真正的死因,想必黄夫人也知晓一二,难道您就忍心让他死不瞑目,含恨九泉?黄老爷苦心经营的产业,何止二十余万两能够换回?何况又白白搭上一条人命?”/p
讲到这里,钱老爷等人纷纷附和。/p
沈老爷道:“弟妹莫要伤心!慕容公子所言不无道理,黄兄数百万两的身价,都栽在棉花上。即便官司打赢了,苦心经营的产业将毁于一旦,转手易人。可打赢官司的机会,会有多高?若是打输了,夫人可想到诬告朝廷命官的后果?孰轻孰重,夫人不会不知。如今,我等正是要为黄兄讨回公道,也为徽商讨个说法。”/p
黄夫人擦着眼泪,低声啜泣道:“妾身只是妇道人家,不懂这些。我家老爷生前,确是被生意拖垮,郁郁而终。妾身如今又要守孝,不好擅自做主。待